雾还在动。

    姜小葵的手指停在右眼尾，没再往下压。她能感觉到屏障的存在，像一堵墙横在前面，不烧人也不推人，但就是不让过。

    阿拾坐在地上，锅铲横在腿上，铲面的光还没散完。他抬头看：“前面怎么了？”

    “有东西挡着。”姜小葵说，“看不见，摸不着，打不破。”

    陈石站在原地，刀已经半出鞘。他盯着前方，一句话没说，但手握得紧了。

    三人没动。刚才那一阵拼杀刚停，身体还绷着，现在又撞上一堵墙，谁都不想先乱出招。

    姜小葵闭上眼，把灵觉往前送。屏障表面不是实的，是一层流动的东西，像是无数细小的字在转，三息一圈，节奏很稳。

    她睁开眼，对阿拾说：“你刚才喊‘灶王’的时候，锅铲是不是震了两次？”

    阿拾点头：“第二次是回音。”

    “不是回音。”姜小葵摇头，“是它吞了一半话，又吐出来。”

    阿拾愣了下：“这玩意儿还挑食？”

    “它吃的是能量。”姜小葵指着屏障，“我们打它，它就吸；我们画符，它也吸。但它吸得有规律，每三息一次，中间会停一下。”

    “停一下？”阿拾眼睛亮了。

    “那一下，它不吸。”她说，“那是它最弱的时候。”

    阿拾立刻站起来，举起锅铲：“那我现在就喊！”

    “别急。”姜小葵伸手拦住他，“它能吸话，也能吸动作。刚才我用血画符，刚画出来就被吞了，反手还甩出一道黑火。你要喊，得等它停的时候喊。”

    阿拾撇嘴：“还得掐点？这么讲究？”

    “它比考官还难缠。”姜小葵看了他一眼，“你当年在拾遗试上，爆炒星辰那道菜，也是等了七次呼吸才下锅吧？”

    阿拾嘿嘿一笑：“那当然，火候不到，神仙吃了都拉肚子。”

    “现在也一样。”她说，“我们得等。”

    三人重新站定。姜小葵站在前头，陈石居左，阿拾在右后方。还是拾遗阵的架势，只是这次没人说话，也没人笑。

    地面红纹还在闪，但没再冒出黑影。雾里那股爬动声也没停，反而近了些，像是从地下往这边来。

    姜小葵盯着屏障，数着它的脉动。

    一息，两息，三息——

    屏障表面的符文忽然一顿，所有光都暗了半秒。

    就是现在！

    她抬手，指尖蘸了掌心血，在空中快速点了三点，对应三人站位。血珠刚离指尖，就被一股力托住，悬在半空不动。

    “阿拾！”她低喝。

    阿拾张嘴就要喊。

    “等等！”她又叫住他，“先不说全的，只说半句，试试它反应。”

    阿拾收住气，改口轻念：“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

    声音不大，也不带劲，像是随口嘟囔。

    话落，屏障表面泛起一圈波纹，像水里扔了颗小石子，接着又恢复原样。

    “它吃了。”姜小葵说，“但没吐。”

    “那我说真的？”阿拾问。

    “你信吗？”她突然转头看他。

    阿拾一愣：“你说啥？”

    “你妈真是西海龙王三公主？”她盯着他，“你自己信吗？”

    阿拾咧嘴，笑了：“废话，我不信谁信？我每天烧饭都加龙涎香，你说是不是真的？”

    姜小葵没笑，只看着他。

    阿拾收了点嬉皮笑脸，正了正身子，把锅铲举到胸前，深吸一口气。

    “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他吼出第一句，声音炸开，锅铲嗡鸣，青白光冲天而起。

    “我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第二句更狠，像是要把天喊塌。

    这一声落下，荒诞仙气轰然暴涨，锅铲上的光像瀑布一样砸向屏障。

    屏障猛地一抖，符文乱转，节奏被打断。静默期提前到来，中央位置浮出一道细缝，像纸被撕开了一角。

    “成了！”阿拾跳起来。

    姜小葵没动，眼睛盯着那道缝。它很细，只有一发丝宽，但确实在扩大，虽然慢，但没合上。

    “它怕真话。”她说，“不是因为响，是因为你信。”

    阿拾喘着气，抹了把脸：“原来我这张嘴，真能当钥匙使？”

    “不是钥匙。”姜小葵说，“是凿子。”

    “那你打算怎么凿？”陈石终于开口。

    “等它再开一次。”她说，“我们三个一起冲。阿拾负责喊，你负责砍那条缝，我来锁它的运转。”

    陈石点头，刀刃完全出鞘，寒光映着屏障的微光。

    阿拾把锅铲扛肩上，笑嘻嘻地说：“祖师奶奶今天非得飞升不可。”

    “别贫。”姜小葵瞪他，“你要是喊一半卡住，我们仨都得被拍成饼。”

    “我什么时候掉过链子？”阿拾拍拍胸脯，“上次在酒楼，我连喊三遍‘免单’，掌柜的当场晕过去。”

    “那是人家被你吓的。”陈石冷冷接了一句。

    “那也得听得到才行。”阿拾不服。

    三人再次静下来。屏障的脉动还在继续，符文缓缓流转，裂缝慢慢合拢，但速度比之前慢了。

    姜小葵知道，那一嗓子起了作用。它受伤了，或者说是被打乱了节奏。

    她抬起手，指尖又碰到了朱砂痣。这一次，她感觉到一点热流顺着经脉往上走，像是有什么在呼应。

    她没动，只把气息沉下去，等下一波静默期。

    一息，两息，三息——

    屏障再次顿住，符文熄灭。

    “动手！”她低喝。

    阿拾张嘴就喊：“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我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声音比上次还大，锅铲的光像柱子一样顶上去。

    陈石冲出，刀锋直劈裂缝。

    姜小葵并指划空，金线射出，缠向屏障根部。

    就在三人动作完成的瞬间，地下的爬动声突然停了。

    屏障剧烈震颤，裂缝扩大了一寸，但没再继续。一股反力涌出，把三人逼退半步。

    阿拾踉跄了一下，锅铲差点脱手。

    “它在撑。”姜小葵咬牙，“再来一次！”

    阿拾刚要再喊，却听见一个声音从屏障后面传来。

    很低，很慢。

    “……拾……遗……试……”

    三个字，和最后一头黑影死前说的一模一样。

    阿拾停住了，锅铲举在半空。

    姜小葵盯着那道裂缝，心跳加快。

    那个声音，不是模仿。

    是有人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