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上的裂痕还在，可周围再没有黑影冒出来。

    姜小葵的手还按在地面，指尖发麻。她慢慢收回手，掌心那道血痕已经干了半边。阿拾坐在地上，锅铲插在身前，铲面金光淡得几乎看不清。陈石靠着石碑站直，左手压着右臂伤口，刀没入鞘。

    “它们不会再从同一个口子钻了。”姜小葵开口，声音有点哑，“刚才那一阵动静，像是惊动了更深处的东西。”

    阿拾抬眼：“你是说，后面来的会更难缠？”

    “不是更难，是不一样。”她看向东北角那道闭合的裂缝，“之前那些是乱撞的，现在……它们学会了看我们怎么出招。”

    话刚落，地面又是一颤。

    不是震动，是某种规律性的跳动，像心跳。三人同时低头，只见脚边泥土裂开细缝，红纹缓缓浮起，不再是圆阵，而是一道道交错的线，组成三角形的图案。

    “来了。”陈石握紧刀柄。

    三个黑影从裂缝里升起来，动作整齐，落地时脚步一致。它们没扑上来，反而停在原地，一只抬起手臂，五指张开，竟和姜小葵刚才画符的动作一模一样。

    “学得还挺快。”阿拾咧嘴，但没笑出声。

    姜小葵蹲下身，用手指蘸了点掌心血，在地上快速点了三下。第一点在自己脚前，第二点对准阿拾锅铲位置，第三点落在陈石刀尖前方。血点亮起微光，连成一个倒三角。

    “这能稳住灵机。”她说，“接下来别乱动位置，听我喊什么就做什么。”

    阿拾点头：“你说打左眼我绝不打右耳。”

    “它们在模仿。”姜小葵盯着对面黑影，“那就别让它们抄全。阿拾，等我说‘灶王爷’你就开口，只说两个字，然后立刻停。陈石，你刀尖点我左肩三寸，不要用力，只要碰上就行。”

    陈石嗯了一声，刀已抬起。

    对面三个黑影也开始动了。其中一个举起手，做出和姜小葵一样的蘸血动作，可它指尖滴下的却是黑浆，落地无声。

    “动手！”姜小葵低喝。

    阿拾张嘴就喊：“灶王——”

    声音卡在喉咙里，他硬生生憋住。

    锅铲嗡的一震，一道青白光腾起，像炊烟绕柱。陈石刀尖轻触姜小葵左肩，金纹顺着刀脊往上爬，刀刃镀了一层薄光。姜小葵并指划空，三道金线射出，在空中织成一张网，罩向中间那个黑影。

    黑影抬手想挡，动作还没做完，身体突然僵住，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运转。它的手臂停在半空，扭曲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接着炸成黑雾。

    另外两个黑影动作也慢了半拍。

    “有效。”姜小葵喘了口气，“再来一次，节奏加快。”

    阿拾立刻又喊：“灶王——”

    这次他连嘴都没闭全，声音刚出口就断。锅铲再次发光，陈石刀尖再点，金纹再走。姜小葵抬手画符，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

    黑影这次反应快了些，其中一个抬臂要挡，另一个竟然提前迈步，试图绕到侧面。

    可它们终究慢了那么一丝。

    金网落下，两个黑影同时僵住，身体裂开，化作黑烟散去。

    地面安静了。

    红纹还在闪，但没再冒出新的黑影。

    阿拾一屁股坐回地上，抹了把脸：“这招太费嗓子了，能不能换个开场白？”

    “能管用就行。”陈石收刀入鞘，左手按着右臂，“你要是不想喊，下次我来喊。”

    “你？”阿拾瞪眼，“你一张嘴，鬼都得吓跑两里地。”

    姜小葵没理他们，低头看着自己指尖。血已经止了，但刚才画的三枚血点还在发亮。她伸手摸了下右眼尾的朱砂痣，那里有点烫。

    “它们不只是模仿。”她说，“是在试规则。我们怎么做，它们就跟着改，直到找到能破的点。”

    “那咱们就别让它找到。”阿拾拔起锅铲，铲面朝上，“反正我这张嘴闲着也是闲着。”

    姜小葵看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什么。她伸手从地上捡起一片东西——半片灰黑色的鳞，边缘带着焦痕，正是刚才黑影崩解时留下的。

    她把鳞片贴在朱砂痣上。

    一瞬间，视野变了。

    原本空荡的地面，在她眼里浮现出几个红点，分别在刚才黑影额心的位置。那些点很弱，一闪一灭，像是信号灯。

    “找到了。”她低声说，“它们每次模仿，都要撕开自己的规则，留下破绽。就在额头。”

    “那你看见了？”阿拾问。

    “看见了。”她把鳞片递给陈石，“你砍红点，我锁脖子，阿拾还是只喊半句。”

    陈石接过鳞片，往自己眉心一贴，闭眼片刻，睁开时眼神变了。

    “左边那个。”他说。

    话音落，七道黑影从裂缝升起，排成三角阵型。最前面那个抬起手，开始画符，动作和姜小葵刚才一模一样。

    “灶王——”阿拾开口。

    陈石刀光一闪，人已冲出，刀刃劈向左侧黑影额头。金纹同时射出，缠住另外六个的脖颈。

    黑影动作戛然而止，额心红点爆开，身体像炭火熄灭般塌下去。其余六个挣扎两下，也被金纹勒碎，化作黑雾。

    最后一头站在最后，没动。

    它忽然张嘴，声音沙哑：“……拾……遗……试……”

    三个字说完，它自己也炸了。

    空气里飘着一股焦味。

    阿拾坐在地上，喘匀了气，一把抓起锅铲，铲面映出三个人的脸。他拿指甲在铲面上划了道线，把三人的倒影连在一起。

    “这招得有个名儿。”他说。

    姜小葵站起身，走到他旁边，伸手按在锅铲上。她的指尖还有血，沾在铲面，金纹和荒诞仙气混在一起，流转不散。

    “叫‘拾遗阵’。”她说，“拾他人之弃，遗天地之规。”

    阿拾笑了：“这名儿好，听着就像能保命。”

    陈石没说话，走过来，左手按在刀柄，右手抬起，放在锅铲上方。姜小葵和阿拾也把手放上去。

    三掌相叠，压在锅铲上。

    金光、青白食箓、刀鞘寒芒交织在一起，地面裂痕悄无声息地合上了三寸。

    远处，雾更浓了。

    封印核心的气息越来越近，隐约能感觉到一股拉力，像是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姜小葵收回手，掌心还留着锅铲的印子。她看向雾深处，脚步往前挪了半步。

    阿拾盘腿坐着，用指甲刮着铲面残留的金痕，一下一下，像是在记纹路。

    陈石站着，肩背绷紧，视线扫过四周地面。每有红纹闪动，他就微微侧头，手始终没离开刀柄。

    他们的位置没变，阵型也没散。

    雾中传来一阵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爬动。

    姜小葵抬起手，指尖刚碰到右眼尾的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