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时,柳溪村的棉田已铺成一片绿海。王二柱学会了用桑叶汁给棉苗驱虫,指尖沾着草叶的清香,蹲在田埂上数棉桃——青绿色的小果子藏在叶间,像缀了满枝的翡翠。
这日午后,南洋的使者带着香料和织锦来访,刚进村子就被棉田吸引,径直走到田边,伸手想摸棉叶又缩回手,眼里满是新奇:“这就是能长出‘云絮棉’的植物?比我们岛上的椰树看着温柔多了。”
王二柱连忙摆手:“轻点碰,刚浇过水,叶子嫩着呢。”他摘了片带露的棉叶递过去,“你闻,有股清香味儿。”
使者接过叶子凑到鼻尖,忽然笑了:“难怪你们的棉布带着甜味,原来叶子都这么香。”他从行囊里掏出个贝壳盒子,“这是我们岛上的珍珠粉,混在染缸里能让布发光,送你试试。”
王二柱捧着盒子愣了愣,挠挠头:“俺不会染布……要不,俺给你留两朵最好的棉桃?等秋收了,让绣娘给你绣个贝壳纹样的帕子。”
远处传来铃铛声,西域的商队赶着骆驼来了,驼背上捆着卷卷彩色棉布。为首的商人跳下来,冲着棉田喊:“王二柱!上次说的‘条纹布’织出来没?俺带了新染料,能染出晚霞的颜色!”
王二柱眼睛一亮,拉着商人往村里跑:“早织好了!俺娘说比上次的‘和合布’还结实!”
南洋使者跟在后面,看着棉田尽头晾晒的棉布在风里飘荡,忽然明白——原来真正的往来,不是捧着金银送礼,是你递我一片棉叶,我给你半盒珍珠粉;是你教我种棉,我传你染法。
风穿过棉田,带着棉香漫过村口的界碑,像在说:这绿海似的棉田,早把国界线织成了透气的纱布,挡不住暖,也拦不住好。
王二柱家的织布机又转了起来,吱呀作响里带着新调子。他把西域商队带来的晚霞色染料倒进染缸,刚浸好的棉纱慢慢染上渐变色,像把天边的霞光揉进了线里。南洋使者送来的珍珠粉果然好用,阳光照在布面上,隐约有细碎的光流动,引得村里的姑娘们都来看新鲜。
“二柱哥,这布能给我做件新衣裳吗?”邻家小妹扯着布角,眼里闪着光。王二柱笑着点头:“等织够了尺寸就给你做,不过得加道工序——把你家那篮新摘的槐花也放进染缸,染出香味来。”
正说着,西域商人蹲在织机旁,手指跟着梭子起落:“你这织法是‘三上三下’吧?试试我们那边的‘斜纹织’,更结实,还显纹路。” 他说着就接过梭子,手腕一转,布面上立刻显出细密的斜纹,像水流划过石头的痕迹。
王二柱看得认真,忽然一拍大腿:“对了!把南洋的珍珠光、西域的斜纹织,再加上咱们的‘经纬交错法’合在一起,会不会更特别?” 南洋使者立刻附和:“我来调染料!珍珠粉多放些,像星星落在布上。”
织机转得更快了,不同的丝线在经纬间穿梭——有本地的棉纱,有西域的彩线,还有用珍珠粉泡过的银丝。布面渐渐铺开,底色是晚霞红,上面嵌着斜纹的银线,像星河落在晚霞里,又带着槐花的淡香。
村里的老人们都围过来看,啧啧称奇:“这布,既有咱们这儿的厚实,又有外面的鲜亮,真好。” 王二柱擦了擦额头的汗,望着织到一半的布,忽然明白:原来不同的手艺碰在一起,不是互相挤兑,是像经纬线一样,你牵着我,我绕着你,才能织出最特别的花样。
暮色降临时,布面上落了点星光,王二柱特意在角落织进一小段棉线——那是用最早种下的棉籽纺的线,带着最初的棉香,像是在告诉所有人:这经纬交织的,不只是布,还有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