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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栖桐立威 初闻噩耗

    午后阳光透过“静远居”的雕花长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祝英台小憩起身,虽仍有些慵懒,眼神却已恢复了清明与持重。

    她唤来银心,“银心,去备好赏钱,再将府中所有仆役的名册取来。”

    既已接过管家之责,她需得尽快熟悉人事,恩威并施,方能在这高门深院内立足。

    银心领命而去,不多时便返回,手中捧着名册和一只沉甸甸的锦袋。

    祝英台略一翻阅,心中已有计较,吩咐道:

    “传话下去,让府中所有仆役,无论职司高低,半个时辰后,皆至栖桐院聚集。”

    在此召见下人,亦暗含她这位新主母入主中馈之象。

    时辰一到,栖桐院内已是黑压压站满了人。

    马府仆役规矩森严,虽人多却井然有序,按内外院、职司高低分列站好。

    个个低眉垂首,屏息凝神,等待着新主母的第一次训话。

    祝英台在银心的陪伴下缓步而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耦合色绣缠枝莲纹的襦裙,外罩月白纱衣,发髻挽起。

    簪着马太守所赐的翡翠步摇,既不失新妇的娇美,又添了几分主母的端庄。

    她在院中早已设好的主位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众人。

    管家马忠立于身侧,高声唱喏:“拜见少夫人——”

    众人齐刷刷躬身行礼,声音整齐划———:“拜见少夫人,少夫人万福!”

    祝英台微微颔首,声音清越,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都起来吧。我初来府中,日后还需诸位尽心辅佐,共同维系家宅安宁。”

    “今日召大家前来,一是认认人,二也是聊表心意。”

    她示意银心上前,“凡今日在场者,皆可领一份赏钱,望诸位往后恪尽职守,谨守本分。”

    银心与马忠便开始按名册唱名,仆役们依次上前。

    从银心手中接过用红绳串好的一贯新钱,个个面露喜色,再次行礼谢恩,口中吉祥话不断。

    人群中,一个穿着粗布的少年格外显眼。

    马统低着头,手指死死绞着衣角。

    他不明白,自己从小伺候公子,为何突然就被贬到马厩?

    那些往日对他毕恭毕敬的下人,现在个个都敢踩他头上。

    想起今早还有人故意把脏水泼在他新换的裤腿上,他就恨不得撕了那些人的嘴!

    想到这些,他胸口翻涌着屈辱和怨恨,看向祝英台的目光里甚至带上了一丝迁怒——

    “马统”银心念到他的名字。

    少年猛地抬头,眼中还带着未消的戾气。

    待意识到失态,他慌忙垂下眼帘,僵硬地上前领赏。

    祝英台敏锐地注意到这个少年与其他仆役的不同——不是卑微,而是压抑的愤懑。

    她心中微凛,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在马统上前领赏时特意多看了一眼。

    马统接过赏钱时动作僵硬,连句谢恩都说得咬牙切齿。

    训话完毕,待众人散去,祝英台立即询问马忠:“马厩仆役,是何来历?”

    马忠恭敬回道:“回少夫人,那是马统,原本是公子的贴身书童。不知何故,公子几年前突然将他贬去了马厩。”

    祝英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此事记在心底。

    随后她又带着银心与几名可靠的仆妇,去清点整理她那十里红妆带来的嫁妆。

    库房打开,箱笼逐一查验,金银玉器、珍珠、古玩字画、田产地契、绫罗绸缎......琳琅满目,价值连城。

    祝英台亲自核对账册,指挥入库,条理清晰,忙而不乱。

    银心在一旁协助,看着小姐沉着干练的模样,心中钦佩不已。

    这一番忙碌,直至日头西斜才堪堪完毕。

    祝英台回到“栖桐院”,已是累得几乎抬不起手臂,只想瘫软在榻上。

    然而,她尚未来得及喘口气,马文才便从外面回来了,眉宇间带着一丝凝重。

    “英台,”他挥退左右,沉声道,“刚得到上虞传来的消息......黄家,出事了。”

    祝英台初时还未反应过来,待听清“黄家满门被屠,宅院焚毁”这几个字时。

    她猛地站起身,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声音带着颤抖:“你......你说什么?是......是良玉姐姐的母家?”

    得到马文才肯定的眼神后,祝英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踉跄一步,被马文才及时扶住。

    她靠在马文才怀中,眼中已盈满泪水,难以置信地摇头: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黄世伯为人虽有些古板,但最是方正不过,怎会惹下如此灭门之祸?”

    震惊与悲痛过后,一股强烈的念头涌上心头。

    她抓住马文才的衣袖,仰起脸,泪眼婆娑却语气坚定:

    “念之,我想回上虞一趟。”

    “无论如何,黄家遭此大难,于情于理,我都该回去看看。”

    马文才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和眼中的恳切,心中怜惜,当即应允:

    “好,我陪你回去。正好也该三朝回门了。”

    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别着急,一切有我在。”

    他随即唤来观砚,吩咐道:“立刻准备车驾,挑选得力护卫,再备一份厚礼,明日一早启程回上虞。”

    “是,公子!”观砚领命而去。

    马文才将祝英台拥入怀中,低声安慰。

    ………………………….

    而此时在马厩里,马统正用力刷洗着一匹骏马。

    水花四溅中,他听见其他仆役的议论:

    “听说少夫人明日要回门?”

    “可不是,公子特意吩咐备了厚礼......”

    马统猛地将刷子摔进水桶。

    凭什么?凭什么观砚就能跟着公子出入,他却要在这里伺候畜生?

    这世道太不公平!少年通红着眼眶,狠狠踢了一脚草料堆。

    他阴鸷的目光在马儿身上停留片刻,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冷笑。

    凭什么他们风光无限,而他却要在这马厩里与粪草为伍?

    夜色渐深,静远居内红烛摇曳,映照着一对相拥的新人。

    而在马厩的角落里,一颗仇恨的种子正在黑暗中悄然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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