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不敢的,楼大宝!自从我到青岚府上任,我就一直在寻一个机会!”
张望冷冷的看着这个肥头大耳的县令。
“七年前,”他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来,“本官还不是什么知府,只是在隔壁的县衙任县丞一职。小女那年年方十五,名唤‘婉儿’……”
他顿了一下,这个名字似乎灼伤了他的喉咙。
“她随她母亲,从外地归家,途经……就是你们这临川县。”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仿佛穿透了墙壁,回到了那个绝望的时刻,“当夜,驿馆嘈杂,说是河神祭祀,需要‘新娘’……乱哄哄的,他们……他们就从驿馆里,强行拉人。”
河岸上静得可怕,只有在场人员的呼吸声。
“等本官接到消息,星夜兼程赶来时……”陈望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颤抖。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里面是冰冷的火焰,“什么都晚了。河水滔滔,哪里还有我女儿的踪影?连一片衣角……都寻不回。”
他看向楼大宝,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在他的脸上找到当年的痕迹。
“当年的你,还有你们这府衙里的诸位‘老爷’们,是怎么跟本官说的?嗯?”
他嘴角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你们说,是意外!是流民作乱!是……地方习俗,难以根除!你们用官腔,用所谓的‘惯例’,把我女儿的一条命,轻飘飘地抹去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滔天的恨意,让楼大宝遍体生寒。他终于明白,为何这位大人刚上任就给自己这县衙里安排了眼线——他根本不是来整肃吏治的,他就是来复仇的!
“本官在人前,只能接受这个‘事实’。”陈望的声音重新变得平静。
但这平静之下,是压抑了七年、早已凝固的岩浆,“不能失态,不能深究,因为‘证据不足’,因为‘牵扯甚广’……我甚至连为她痛哭一场,都要躲在无人的角落!”
他一步步走向楼大宝,绯色的官袍下摆拂过地面,无声无息。
“从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他盯着他,一字一顿,“总有一天,我要回到这里。不是以丧女苦主的身份,而是以能掌握你们生杀大权的身份!”
“这些年,我苦心钻营,抓住每一个机会,不惜一切代价向上爬。”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自嘲,更多的是决绝。
“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个知府的位置。是我,主动运作,托尽关系,求来的!求来的这个……可以名正言顺,将当年所有沾过我女儿血的魑魅魍魉,连根拔起的机会!”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楼大宝身上,那目光沉重如山。
“现在,你明白了?”陈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本官不要什么政绩,不要什么官声。我只要你——血债血偿。”
紧接着,陈望目光一转。
“而你们,”他顿了顿,“是这里唯一还算干净的人。告诉本官,卷宗房里,能找到所有参与者的名字,对吗?包括七年前,张婉儿被抓的那一笔?”
张青和王石头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以及一种毛骨悚然的明悟。他们面对的,不仅是一位上官,更是一位矢志复仇的父亲。
这青岚府的天,不是要变了,而是要被这位知府大人,用仇恨与鲜血,彻底染红。
而递刀的,正是新来的巡按大人。
“周大人,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清楚,请周大人上报朝廷,下官明知这临川县的污糟之气却仍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官愿意承受一切责罚!”
张望说着从头上摘下自己的乌纱帽,举过头顶,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周大人,请起,本官只是巡按,路过此地,这临川县的百姓还等你主持公道,这些朝廷的败类,还等着你来帮忙定罪!”周叙白亲自将人扶起。
一行人转战临川县县衙。到了县衙,张青和王石头熟门熟路的打开县衙的卷宗室,从密室里拿出了历年来,楼大宝借“河祭”为由,抓走的数千名女子的册子。
在卷宗拿出来的那一刻,楼大宝彻底瘫坐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完了。
围观的百姓听着张望一条一条的念着县里衙役们的罪证以及判决。
本来张望是没有判决县令的权利的,但奈何有周叙白这个巡按在,犹如陛下亲临的尚方宝剑,就是他最硬的底气。
“临川县县令楼大宝,在位十三年间,买卖女子人数四千九百二十八名,收受贿赂白银一百八十二万两,奸污女子多名,判绞刑,三日后行刑!”
“衙役王德利,买卖女子人数一百六十七名,奸污女子多名,致死十三名,判绞刑,三日后行刑!”
“衙役张三,奸污女子多名,致死七名,判绞刑,三日后行刑!”
“衙役**,奸污女子未遂,杖一百,流三千里!”
……
临川县的案子,从河祭这一日的早上开始,一直到夕阳西下才结束。
审判完成,周叙白亲自跟临川县的百姓声明,以后临川再无“河祭”之事,日后如有官员再犯,百姓可向知府大人禀明,或者是去晋山府舟山县青山镇苏家村的养正书院递消息。
第二日,张望带着自己的人,在县衙里誊写了多份公告,告知临川百姓,“河祭”之事,自此从临川取消。
被抓的女子,不管是因为被卖,还是被抓,都有官差亲自送回,并告诫女子家人,要善待女子。
三日后,所有的临川县百姓都知道了临川县发生的大事,断头台上等着被砍头的衙役站都站不下,因为干旱,百姓没有吃的,因此没有烂菜叶子和臭鸡蛋。
但不知是谁第一个扔了一团大便,接着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
当天临川县县城的百姓都打开了家里的茅厕,往外舀这些污秽之物。
周叙白没有拦,张望也没有拦,这临川县的百姓需要一个发泄口。
因此,砍头当日,临川县的整个县城上空都弥漫着臭气熏天的味道。当晚,苏酥忍不了,从空间里拿出了苏青璃带药师们配的除味药剂,煮好以后撒到临川各处,但这股味道三天以后才彻底消除。
砍完该砍之人的头,周叙白也没有离开,跟张望一直在临川县衙,根据卷宗记录,找到各个女子被卖出去的地方。
不幸的是,张望的闺女,就被卖到了临川县的花楼,在三年前已经得病死去。
而林员外的闺女,因为拒绝接客,被打的奄奄一息,一年的时间,她已经皮包骨了,被人触碰一下就如惊弓之鸟,又哭又笑,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