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阮时苒才洗了脸,头发还没完全干,弟弟从灶台那边探头:“姐,你今天还去上课?”

    “去。”她扭干毛巾。

    “那……赔粮的事——”

    “我会处理。”她说得不重,却像在压事情不是第一次。

    弟弟抿着唇,小声:“昨天那个……他是你的谁?”

    阮时苒停住,毛巾在空中晃了一下,又放低声音:

    “不是谁。”

    弟弟一愣:“那……他怎么跟着你?”

    她顿住三秒,说了句连自己都不敢听太清楚的话:

    “因为我说了一句——不要推开他。”

    弟弟没再问,可那目光有点古怪,像是怀疑,又像是祝福。

    阮时苒转身出了门,不想再解释,解释得多了反而心慌。

    她走到村口,踩着泥地,鞋底被水沾得沉沉的。

    远处传来一声车铃,“叮——”

    她心跳一下,回头。

    ——是他。

    不是那辆旧车,而是站在车旁的他。

    今天穿的是深灰棉衫,领口扣得整齐,像没打算让别人有议论的理由。

    他把车往她那边推过来,语气平静:

    “吃早饭了吗?”

    “吃了。”

    其实没吃多少。

    他看她一眼,像看穿了,却不拆穿,只说:

    “那走?”

    她点头,刚准备坐后座,忽然停住,低声:

    “今天……你不要跟太近。”

    他说:“给别人看?”

    “给自己看。”

    他沉默了一秒,像在理解她这种“怕靠太近就失控”的小心思。

    他把车往旁边挪了一点,与她保持半臂的间距。

    不是退避,是给她余地。

    “那你走前面,我跟着。”

    她怔了一下:“我前面?”

    “你说不要靠太近,那你定距离。”

    不是他主导,而是把线交给她。

    她咬了一下唇,轻轻点头:“……好。”

    他们一起走到公路边,迎面吹来的雾气打在脸上,凉得清醒。

    她走在前,能听见他车轮压过碎石的声音,跟得不紧不慢。

    她忽然开口:“你不觉得这样……奇怪?”

    “哪里奇怪?”他淡淡的。

    “像我在带你走。”

    “你本来就在带。”

    她停住:“我带你什么?”

    “带我进入你的生活。”

    她一下说不出话。

    他补一句:“你怕我走得太快,那就慢一点。”

    她低声:“你不觉得委屈?”

    “我追你,没有委屈。”

    阮时苒耳根热了一下,却故意装作不在意,哼了声:“你别每句话都往追上说。”

    他没否认:“那我不说,你就不知道。”

    “我不知道也没关系。”

    “你不知道,我就白做。”

    一句话,把她堵得想找地方躲。

    她呼吸轻轻乱了一下,只能往前走:

    “那你以后……少说两句。”

    “可以,那你要多做。”

    她回头:“什么叫我多做?”

    “比如今天,你先开口叫我。”

    阮时苒紧了紧握着包带的手,低声:“不然你就不来?”

    “会来。”

    他淡淡道,“但我需要知道你不是只让我等。”

    那一瞬,她不知道该答什么——

    因为他不是逼她,是提醒她关系不是一个人等,一个人跑。

    她没继续说话,却走得更稳了一点,像终于不是逃,是在带着人一起走。

    走到去县里的公路口,他停下,把自行车架稳,转头看她:

    “今天你有课,我下午等你。等你下班,你带我去你说的‘贵的饭馆’。”

    她想控制表情不被看穿,可嘴角还是动了一下:“你是不是很期待?”

    “是。”

    他看着她。

    “因为那是你主动请我。”

    不是吃饭,是她迈出去的一步。

    她不知道怎么接,只能小声:“那你下午别站在校门口,太显眼。”

    “那我站在树下。”

    “你——”

    “你看不见我,我能看见你。”

    她怔住。

    这句话轻轻撞进胸口——不是霸道,是保护,是“你别紧张,有我在,但你不用对外界承认我。”

    她咽下口气,点了点头:“那你……等我下课。”

    宋斯年嗯了一声,像已经把下午的行程安稳放进日程里。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没回头,却轻轻开口:

    “宋斯年。”

    他答:“嗯。”

    “你……别等太久。”

    他笑意不明显,却清楚:

    “那你别让我等太久。”

    ……

    放学铃声一拉长,教室里像锅开了似的,学生冲着走廊散去。

    阮时苒提着布包走出校门,明明只走几步路,却像在做一件需要深呼吸的事——因为有人在等她。

    她不需要去找,视线抬起一点点,就看到校外那棵大槐树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站得不显眼,像一位等人下课的普通青年,不招摇,也不刻意。

    她走过去时,他没迎上,只抬了一下眼睛:“出来了。”

    阮时苒没表现得热络,只轻轻点头:“走吧。”

    她带路,两个人并排往镇上走,经过摊贩叫卖声,一阵阵烤红薯的香味飘过来。他看她一眼:“要不要吃?”

    “马上要去饭店。”

    “那就是不吃。”

    她警觉:“你为什么替我想结论?”

    “你刚咬嘴唇,是在忍。”

    她忍?她没忍,她只是——哦,她好像忍了一下。

    她哼了一声:“你别说得好像你懂我。”

    “我在学。”

    “学什么?”

    “你。”

    一句话,噎得她没了脾气。

    饭店不大,但比面馆“贵”很多。门口挂着木牌,进门就能闻到热汤焖肉香,桌椅擦得亮堂。

    阮时苒坐下,翻菜单时有点不知从何点起。以前她从不来这种地方——不是吃不起,而是她的“钱”总要放在更有用的地方。

    宋斯年没接过菜单,他只是等她说。

    她最终点了一道红烧肉、一份清炒豆苗、一碗汤。

    不多,也不抠。是她能负担的“贵”。

    菜上桌没多久,她小心尝了一口肉。

    咸香浓厚,不是日常家常味,那瞬间油香在舌尖爆开,她下意识眯一下眼。

    宋斯年看着她:“好吃?”

    她放下筷子,想淡淡:“还行。”

    可她嘴角微微往上抬了一点。

    宋斯年像是看见了,却不点破,只夹了一块肉放到自己碗里。

    她吃了两口,忽然注意到他动筷子很慢,动作不是挑剔,也不是没胃口,而像是嘴里没有味道。

    “你不喜欢红烧肉?”她问。

    “不是。”他喝口汤,“我吃过。”

    “谁没吃过?”她怔。

    “我在家——吃太多。”

    她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家条件好?”

    “谈不上。”他放下汤碗,“只是我父亲觉得,红肉体面。”

    阮时苒发愣:“体面?”

    宋斯年语气很淡:“招待人用的,不吃也要做出来。”

    她听懂了——不是富,是要让别人“看上去”富。

    不是享受,是展示。

    这和她家截然相反:

    他们吃不起时,会装着不饿;

    有饭吃时,也不会摆给别人看。

    她抬眼看他:“那你其实不爱吃?”

    “小时候喜欢,很喜欢。”他说,“后来看到那些菜不是做来吃的,是做来证明东西……就不太喜欢了。”

    他没有说多余的“所以我现在喜欢简单”,也没有说“我家怎么不好”。

    只是说了一句平平淡淡、却沉得下心的话。

    阮时苒轻声:“你家和我家……完全不是一个方向。”

    她家能吃上一顿肉,会庆祝;

    他家吃太多肉,会厌倦。

    宋斯年看她,目光不锋利,像在观察,又像在比较:“你觉得我们差得远?”

    “不是钱的问题。”她摇头,“是习惯活法不同。”

    他点了一下头:“我在试着学你的。”

    她怔住:“为什么?”

    “我想在你身边的时候,不让你觉得不舒服。”

    不是讨好,是迁就,不是因为“喜欢吃”,是因为“你吃,我也吃”。

    她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又不想沉下来,就低头拿筷子戳碗沿:“那下次就点别的菜,你选。”

    “你要我选?”

    “也可以让我尝不能选的。”

    宋斯年低声笑了一下:“那你准备吃我小时候讨厌的青菜泥?”

    “青菜泥是什么菜?”

    “不是菜,是惩罚。”

    “惩罚?”

    “我小时候不好好背书,就给我吃。”

    她怔住三秒,才反应过来:“你们家用吃的教育人?”

    “有效。”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声音没压住:“那你是不是怕我不听话?”

    “你不听话,我不舍得惩罚你。”

    她心跳一下,像被话堵住,气息有一点乱。

    “……那你也别迁就我太多。”

    “可以,那你也别推开我太快。”

    不是情话,是交换。

    两个人一人收一点、一人退一点,不靠得太紧,也不松开。

    她忽然抬头,认真问:“你是真的……想跟我一起过日子那种喜欢吗?”

    他没想多久,就仿佛早知道答案一样:“你如果愿意,我就继续往那边走。”

    不是热烈追,也不是暧昧吊着,是——

    如果你走,我陪你走。

    阮时苒放下筷子,声音有点哑:“那你慢一点,我也在学。”

    宋斯年轻声:“我等。”

    ……

    吃完“贵饭”,回去的路上,夜色压得低,像把路灯拉长了一截。

    两个人没牵手,也没刻意拉开距离,谁都没提“下次吃什么”,但步子在不自觉地配合对方。

    走到岔路口时,阮时苒突然停下。

    “宋斯年。”

    他回头:“嗯。”

    她看着他,一字一顿:“这顿,我请得起。”

    他说:“我知道。”

    “我不是负担。”

    “我知道。”

    她抿唇:“那你以后……不要替我花钱。”

    宋斯年没有急着回应,而是轻轻地问:

    “你觉得我会替你花?”

    “你说‘我等你叫我’,又说‘你请我’。”她没绕弯子,“我怕你想让关系变得……像欠。”

    “欠不是关系。”

    他语气不硬,很慢,“欠是交易。”

    她一下被他说住。

    宋斯年继续:“我找你,不是因为你能给什么。你找我,也不是因为我能付什么。”

    他说得简单,却一点虚意都没有。

    阮时苒却还是固执:“可我不想让别人说,我攀人家。”

    “别人说什么,不是问题。”他看着她,“问题是: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

    风吹过来,像有人突然把话捅开一层纸,冷得让人发热。

    阮时苒呼吸乱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我没觉得我配不上。”

    “那为什么这么紧张钱?”

    她沉默了几秒,才轻轻开口:“我从小觉得,花钱之前要想清楚,不然吃亏的人只能是自己。”

    宋斯年点头,没有否定:“你花在别人身上,那更要想清楚。”

    她抬头,刚想说“对”,他接着补一句:

    “那你今天想清楚了?”

    她怔住。

    “你请我,你想清楚了。”

    不是随便,也不是冲动。

    他看她的方式,不是为了一句甜话,也不是想要证明什么。

    他只是想让她承认——她有能力给,而不是一直被给。

    阮时苒低声:“那你以后也不要请我太贵的。”

    “为什么?”

    “我不想欠。”

    “那你也别让我欠。”

    她错愕:“我什么时候让你欠了?”

    “你陪我吃饭,也是在给。”他淡淡地说,“我不会白拿。”

    她呼吸顿了一下。

    她不习惯别人把“陪伴”当成有分量的东西。

    她从小觉得,陪伴是廉价的,是不值钱的,是不该拿来当好处说的。

    可他却把这件事当成一种“我收下你给的”。

    不是,她陪着他,而是——

    他认她的陪伴,值钱。

    阮时苒觉得胸口发涩,声音压得低低的:“你不要这么说。”

    “为什么?”

    “我怕……以后不好收场。”

    “收场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宋斯年看着她,语气不重,却让人没办法逃避,“是我们两个的事。”

    她就站在路灯下,风把头发吹乱,她不去理,也不知道怎么回话。

    她闷闷说:“我现在不敢想‘以后’。”

    他点头,很自然:“那就现在想。”

    “现在?”

    他轻轻答:“现在你愿意靠我一点,那就靠。”

    不是许下未来,也不是给定承诺。

    只是——现在想,就够了。

    阮时苒垂下视线,声音像从胸腔挤出来:“那以后怎么办?”

    “以后再说。”

    他说这话时,像不怕未来,也不急着抓住她,只是站在她身边,让她不需要一个人扛每一步的后果。

    她忽然觉得心里那口忐忑,被话压住了,不是闷,是踏实。

    “那……以后不要一起花钱。”

    宋斯年挑眉:“分账?”

    “分账。”

    他想了想,点头:“可以。”

    她松了口气。

    可他补了一句:“但你要跟我吃饭。”

    阮时苒被噎住:“那还算分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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