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我是为了谁

    “妈!”

    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宋之叙冲进屋,气还没喘匀。

    “您得管管,我再这么被欺负下去,非炸了不可!”

    沈若棠连头都没抬,淡淡一句:“又咋的?”

    “咋的?您还问我咋的?厂里那帮孙子见我不吭声,就拿我当牛用。

    白班干完干夜班,出点事全往我头上推!我说句不是的,他们一个个翻白眼!”

    沈若棠擦着手:“那你不会不干?”

    “我不干?我不干他们立马把我撸下去!妈,我要真丢了饭碗,您还想喝热汤?”

    沈若棠斜他一眼:“你还真把自己当顶梁柱?”

    宋之叙一听这话炸了:“妈,您咋老是这口气?我是您儿子,不是犯人!”

    “犯不犯人我不清楚,反正你那脑子该抠出来晒晒。”

    “我这不是替家撑着嘛!”

    “撑?你一年回来几次?撑个影子?”

    宋之叙被噎得脸通红,声音发抖:“我这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您和家!”

    “那你咋不先问问自己,忙完了谁得好处?我见你忙得一身油,心倒净着别人去了。”

    “妈!”他拍桌子,“您哪句话能让我听着不心凉?”

    “那你别听。”

    “您就是看谁都不顺眼!”

    “没错,我就看不顺你。谁让你一天天上赶着受气?”

    “我求您了行吗?别再阴阳怪气了!”

    “你倒先把自己活明白了再求我。”

    宋之叙一咬牙,抓起外套往外冲。

    “我出去透口气,不然我真得疯!”

    沈若棠也不拦,淡淡道:“去啊。

    透完气回来,记得带脑子。”

    门“嘭”一声关上,窗纸跟着一抖。

    没过多久,宋之垣进门,皱着眉:“妈,大哥又跑出去?”

    “他跑得挺熟。”

    “您咋又怼他?”

    “他自己贴上来找骂,我不怼都难。”

    “妈,您能不能对他宽点?他那人嘴笨,可真没坏心。”

    “嘴笨是他命,心软是我病。”

    “您这话他要听见,又得气炸。”

    “气炸我也不怕。家里这点破事,不炸不透气。”

    宋之垣叹口气:“您老这么硬,总有一天真把我们都逼走。”

    沈若棠抬头:“走啊,我又不拦。

    门口宽着呢,走一个少一个耳朵吵。”

    宋之垣苦笑:“妈,您这嘴能杀人。”

    “杀不死人,能噎人就行。”

    “您是真不打算让他回来?”

    “他想回来,我又没锁门。

    他不想回来,我也不找。”

    宋之垣摇头,“您啊,就爱较劲。”

    “我不较劲,你们仨早被人欺到天上去了。”

    傍晚,宋之瑶拎着两瓶酱油进来,一看就觉得不对。

    “妈,大哥二哥都哪去了?”

    “一个跑、一个磨嘴皮。”

    “又吵了?”

    “你以为家能一天太平?”

    宋之瑶放下东西,声音小:“妈,您也别太冲。

    他们俩一个急,一个直,您再这么杠,早晚都翻脸。”

    “翻脸?他们俩的脸早翻完了。

    一个拿气撒我头上,一个比我还会顶嘴。

    我不冲,他们能记事?”

    宋之瑶没敢回嘴。

    沈若棠瞄她一眼:“工资领了?”

    “刚领。”

    “多少钱?”

    “五块半。”

    “花哪了?”

    “买布。”

    “又买布?你去年不刚做两件?”

    “那旧了。”

    “旧了?你穿衣服是比人还是比天?”

    “妈,我干活挣的,不偷不抢。”

    “你挣的我也看在眼里,钱一到你手就没影儿。

    我告诉你,这家里要真穷,都是你们自己花出来的。”

    宋之瑶忍不住顶嘴:“妈,您要这么想,我一句也不说。

    我不靠家,我自己活不行?”

    沈若棠抬头,目光一冷:“那你走。”

    “走就走!”

    “行,走。省得我眼里又添一个嫌贫爱新的。”

    宋之瑶眼眶红了:“妈,您是不是就想一个人待着?

    那我们仨都搬出去得了。”

    “搬!你以为我挽留谁?”

    “您可真狠。”宋之瑶哭笑不得,“我现在总明白为啥大哥媳妇受不了您。”

    沈若棠脸色一变:“你再说一遍?”

    “我就说了,别人怎么都能跟您处不来,您就不想想自己?”

    沈若棠一拍桌子:“我一辈子拉扯你们仨,现在倒成我不讲道理?”

    “妈,我没那个意思。”

    “意思我懂。你们仨都一样,有能耐的说外人坏话,没能耐的冲我撒气。”

    “妈——”宋之瑶眼泪一下掉下来,“您要真嫌我碍眼,我走行了吧。”

    “行,门在那。”

    宋之瑶抹了一把泪,提包就走。

    沈若棠一句没挽留。

    门关上那一刻,屋里像被掏空。

    沈若棠坐下,半天没动。

    外头的天一层灰,她听见远处有人喊:“沈嫂子,又吵啦?”

    沈若棠回了一句,声音冷冷的——

    “吵就吵,家不吵就散。”

    她坐在那里,手掌一摊,掌心干得发疼。

    屋里没有回音,

    就像那家人,一回头全空了。

    天刚黑,院门又被敲得山响。

    “妈——”

    是宋之叙,声音低,透着急。

    沈若棠没动,只盯着那门。

    “妈,开门,我有话说。”

    门被她“哐”地推开。

    “说。”

    宋之叙站在外头,脸上带着一股灰气,神情疲惫:“我刚听二哥说了,您又把瑶轰走了?”

    “她自己要走的。”

    “她才领了工资,刚回家半天,您就下狠话?”

    “我下狠话?我就说句实在的,她爱花我不拦。

    钱是她挣的,日子是她过的,没一个听我话的,留着干嘛。”

    宋之叙忍着气:“妈,她也是一时急。

    她在外头能住哪?您好歹打个电话问问。”

    “她有脚,能跑。

    真冻了知道回哪就是命。”

    “妈,您这心是铁的吧?

    人家说后妈毒,我看亲妈也能毒到骨头。”

    沈若棠的脸色倏地沉下去。

    “再说一遍?”

    宋之叙也憋了太久,声音拔高:“我就说了,您这脾气,谁受得了?

    您看这几年,谁能在这屋多待两天?

    大伙都得走!”

    “走是他们命薄!”

    “不,是您太强!”

    沈若棠的手在抖:“我强?

    要不是我撑着,你们早被人笑成孤崽!”

    “我们没求您!”宋之叙吼出来,“您到底图啥?

    整天硬着一张脸,想谁感恩?

    妈,您不是过日子,您是守坟!”

    沈若棠怔了怔。那句话像一根刺扎进喉咙。

    她抬手一指:“宋之叙,你今天这话,我记下了。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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