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大厅里值班、加班的干警们，瞬间一个个全懵逼了。

    他们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他们新来的威严的祁常务，正一手抱着一个衣衫单薄的陌生小女孩。

    身后还跟着一个衣着寒酸、泪流满面的汉子。

    三人大步流星，走向他的办公室。

    此刻，三人路过的市局大厅里。

    一面巨大的警徽浮雕，在明亮的灯光下闪耀着庄严的光芒。

    而此刻，三人恰好从警徽下路过。

    这光芒之中，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异样的、属于人间的温度。

    ……

    企业办公室的灯光温暖明亮。

    祁同伟将黄瑶轻轻放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

    警服外套上的暖意，包裹住了黄瑶小小的身体。

    她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宽敞肃穆奢华的办公室。

    真大，真干净，真漂亮啊。

    比我小学校长的办公室更宽敞，更漂亮。

    小黄瑶的内心深处如是想到。

    与此同时，秘书小余机灵地端来了两大杯热乎乎的姜茶，和一些精致的点心。

    祁同伟又吩咐小余，让他去告诉食堂，给父女俩下碗面条充饥。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被端了上来。

    父女俩一开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在祁同伟一声：“有什么事儿，吃完饭再说。”

    “如果不吃，那就别说了。”

    很快，两大碗面条，被饥寒交迫的父女俩，狼吞虎咽的吃完了。

    甚至是面汤都被喝得一干二净。

    吃完面碗，干净的几乎不用冲洗了。

    ……

    吃完面之后，祁同伟把父女二人，带到了会客沙发处。

    陈金默捧着那滚烫的姜茶杯子，粗糙的手指烫得发红也舍不得放下。

    仿佛捧着的不是姜茶，而是稀世的珍宝一般。

    他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边缘，一直做着自我心理建设。

    看着祁同伟，嘴唇微动，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

    良久…

    “祁…祁局长…”

    陈金默终于鼓起勇气，声音带着颤抖开口了。

    “我陈金默…不是东西！”

    “当年犯了浑…做了违法犯罪的事情。”

    “可您…您没看不起翠翠和我，更没有嫌弃瑶瑶…”

    “您为翠翠报了仇，告诉了我瑶瑶的存在，让我有了坚持下来的希望。”

    “您还给瑶瑶联系上了低保，给了她一条活路…”

    “您就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陈金默一边哽咽着，一边从贴身的蛇皮袋，掏出一个用旧包巾仔细包着、沉甸甸的东西。

    他颤抖着手一层层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个包装精致的茶叶礼盒。

    虽然看上去，只是商场里几百块的大路货。

    可是对于他这样一个刚刑满释放不久的两劳释放人员，和他这样贫苦的家庭来说。

    这已经是远超他们消费能力范围的——‘奢侈品’了！

    “祁局…这…这盒茶叶，是我出来这些天捡废品攒的…”

    陈金默的脸涨得通红，羞愧地低下头，不敢看祁同伟的眼睛。

    “我知道…这点东西…连您一顿饭钱都不够…”

    “可我…我实在…”

    陈金默语无伦次，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这是…我们父女…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就想…就想让您知道…”

    “我们父女俩这辈子，都会京海念着您的好…都会记得您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的。”

    ……

    祁同伟的目光落在那盒茶叶上，心中一声长叹。

    再看看陈金默那张因羞愧和急切，而低头的脸。

    又看看黄瑶懵懂又认真的眼神。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正猛地冲撞着他的心脏。

    比任何政治博弈的胜利，和任何提拔之后的得意——都来得更猛烈，也更真实。

    祁同伟伸出手，很郑重地接过了那个普普通通的‘好茶叶’。

    “老默。”

    “你的心意，我收下了。”

    “我空闲的时候，每天都会喝点的。”

    “看到它，我会想起京海的那段岁月。”

    “也会想起在那里办的那些案子，和工作中的点点滴滴。”

    “还会想起，你和你女儿。”

    “这——就够了。”

    说罢，祁同伟起身，将茶叶盒，郑重地放在自己办公桌上，那个最显眼的位置。

    “这些钱，你拿回去。”

    祁同伟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叠钞票，不知道具体数目，但大概也有一千元以上了。

    “祁局长…这…这怎么能行呢？”

    “这可使不得啊！”

    “我我我…”

    “给你，你就拿着！”

    祁同伟不容置疑地，将那叠纸币推回到了陈金默面前。

    “不是给你的，给孩子的。”

    “你收好，回去以后，拿着给瑶瑶买点好吃的，添几件厚衣裳。”

    “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肉奶蛋蔬菜。”

    “你的心意，我收下了。”

    “我的心意，你也不要拒绝。”

    “钱不多，但也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以后好好干活，堂堂正正挣钱。”

    “以后，把孩子培养好，让她好好读书，将来考大学！”

    “不要让瑶瑶步黄翠翠…步她妈妈和你的后尘。”

    “这——才是我最想看到的报答！”

    紧接着，祁同伟又看向沙发上的黄瑶。

    再一次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温和的笑容。

    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几颗包装精美的水果糖。

    这是他偶尔熬夜加班的时候，为了防止低血糖准备的。

    “瑶瑶，拿着。”

    “这是祁叔叔奖励瑶瑶，跑了这么远来看叔叔的勇气。”

    “瑶瑶是个勇敢的女孩子。”

    黄瑶怯生生地看看父亲，见陈金默含着泪用力点头。

    这才怯生生的伸出了乖巧的小手，接过了糖果。

    小声说道：“谢…谢谢谢祁叔叔。”

    她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放进嘴里。

    很快，甜蜜的味道让她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进而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腼腆的笑容。

    “好甜啊，祁叔叔。”

    ……

    陈金默手里紧紧攥着祁同伟给他的钱。

    又看着女儿脸上满足的笑容。

    再看看不远处办公桌上，那盒在灯光下静静安放的茶叶。

    这个饱经沧桑的汉子，终于再也忍不住，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压抑了多年的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

    这泪里，既冲刷着过往的耻辱与绝望，也浸润着新生的希望与感激。

    祁同伟没有阻止他。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当年他和这对父女，就有过一面之缘。

    可以说，祁同伟早早就能够看得出，陈金默不一定是一个多好的人，但绝对是一个感恩的人。

    他沉默地站在办公桌前，背对着这对劫后重逢的父女。

    片刻之后，祁同伟开口了。

    “老默，你对以后，有什么规划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