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枝也不避讳，她和她爹一样，来时路虽然惨，但她们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了，那多厉害，有啥不能说的？

    说到灾年，村里人吃糠咽菜，她还有奶喝，她还咽了咽口水。

    又说秦彦，断腿站不起来，被退亲，被族人欺辱，被同窗轻视，后来凭借着自身一步步翻身。

    可能是得祖宗庇佑，腿有了转机，一点点变好。

    咳咳，对这点，一开始家里准备请周老帮忙背锅，但这事不经查。

    一查就能查出来，秦彦的腿不是周老治好的。

    只能想别的说辞搪塞。

    秦彦考功名、考学院、单开族谱，一步步进了国子监。

    谢琅他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经历，也太波折了。

    有这些遭遇，秦彦还没移了性情，心系天下人，实在是难能可贵。

    换一个人，最颓废的时候，被族人欺负，被村里人看不起，都得恨天恨地恨所有人。

    “若有机会，倒是想拜会一下你兄长。”

    崔士成诚恳道。

    谁不想和厉害的人结交？

    方南枝大方表示，等家里开宴会，一定请他，介绍哥哥给他。

    谢琅则道:“所以你们兄弟二人，都是郑先生启蒙的？”

    “不是，我哥小时候应该是和亲爹读书，后来进了书院，那夫子们就多了。”

    “我是拜师郑先生，郑先生启蒙，现在又有邓先生教导，等将来一定会名师出高徒。”

    方南枝自信满满。

    邓先生失笑:“放下如此大话，将来若是实现不了，你当如何？”

    就当没说过呗！

    吹过的牛哪有一一兑现的。

    但方南枝不好说，她赔笑:“不会的，就算我是朽木，但有邓先生在，精雕玉琢，定能让朽木成器。”

    邓先生冷哼:“油嘴滑舌，你倒是会给我戴高帽。”

    这以后要是没什么成就，旁人是不是得说他这个先生没能耐？

    师徒俩斗嘴。

    少年们则在心中惊叹。

    他们刚启蒙时，就被天下有名望的大儒收在门下。

    无论是族里，还是外界，谁提起他们，不说一句天才？

    因此他们也是高傲的。

    可这段时间，被个小姑娘打击了一轮。

    勉强接受，是想着方南枝拜师邓先生，也和他们算一类人。

    谁知道，又出来个秦彦。

    他历经坎坷，虽得不少先生关照，可没大儒为师，凭借自身聪明和领悟的更多。

    怪不得先生们总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说起来，你哥的经历，有点像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杨明辉十五岁，在一群少年中年纪算大的。

    脸长得很圆，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那不止，别忘了方将军，也是自小痴傻，受人嘲笑二十年，一朝翻身，成了大将军。”

    谢琅接话。

    这么看，方家的人都很有传奇色彩啊。

    其实方南枝，一个小农女，能拜师周老，还能读书识字，也是运气逆天。

    几千万农家子，都不见得一个有这种运气，何况是农家女。

    农户家，谁有钱不是送儿子读书？

    “我知道，五行风水中，有个词，叫做气场，气场相合，则得大运。”

    宋兆麟神神秘秘道:“我怀疑，方大人入赘后，你们家就气场相合。”

    “你有没有方大人和钱夫人的生辰八字，我免费帮你算一卦。”

    宋兆麟怂恿。

    邓先生笑眯眯看他:“宋小少爷也对占卜感兴趣？等回头见了你大伯，我倒是要与他好好谈一谈。”

    宋兆麟脸上的兴奋立刻收了。

    “邓先生，学生是在说玩笑话，当不得真。”

    少年们抿嘴偷笑。

    方南枝也幸灾乐祸。

    宋兆麟是宋家二房的独苗，亲生父亲在地方上任职，母亲一起跟随。

    留下宋兆麟，一开始是宋老爷子抚养。

    宋老爷子喜欢道家，没少跟孙子说周易，时日久了，宋兆麟也沾染上了，说话就爱带那个味。

    等宋大伯察觉后，气得不轻，愣是从老爷子那儿把侄子抢回来。

    又带着侄子拜了名师，希望他能改邪归正。

    为此，宋大伯私下还限制了老爷子见亲孙子。

    宋老爷子敢怒不敢言，他早将管家权给了长子，如今就是个颐养天年的老头。

    宋大伯强硬起来，他拗不过。

    当然，主要原因是宋老爷子心虚啊，他喜欢道家，就是欣赏，可给孙子带的，五岁时曾说要去当道士。

    给宋老爷子也吓到了，这要不掰过来，回头他没脸见二儿子夫妻啊。

    宋兆麟被笑的面上泛红，下意识看向唯一面无表情的太子。

    “殿下，您也不信道家吗？”

    邓先生微微蹙眉，觉得这小子胆子太大，问这样的问题，却没打断。

    “信。”

    清衍开口。

    不等宋兆麟高兴，他继续:“孤还信兵家、法家、儒家、墨家……凡百家所言，言之有理，言之有物的，孤都信。”

    宋兆麟就若有所思。

    崔士成隐晦的看了眼太子，低下头。

    他觉得，殿下的野心，比当今陛下还要大。

    只有方南枝颔首:“不错不错，三人行必有我师，先贤之言，值得我们学习，但我们也要有自己的思想。”

    邓先生意有所指:“小心自信太过，有朝一日成了夜郎自大。”

    “不会的，有先生时时警醒，我有错自当改正。”

    方南枝又拍了个马屁。

    可邓先生这话，却不是对她说的。

    歇息差不多，众人继续爬山。

    等到山顶时，又过了一个时辰。

    既然是来赏雪的，少年们准备周全，咳咳，主要是小厮们拿的东西够多。

    先是清扫出一块地方来，铺上一层油布，油布上头是棉垫，棉垫上头一个羊毛毯。

    方南枝惊呆了，摸了摸那羊毛毯。

    “这也是方大人经办那个铺子买的，新出的毛毯，价格挺贵，这一张要五十两，关键是没多少张，家里下人好不容易才定下一张。”

    崔士成解释。

    方南枝咽了咽口水。

    “五十两？”

    五十两买张毛毯，还不珍藏起来，就用来扎营？

    世家大族的弟子，果然豪富。

    方南枝好羡慕，这东西她都没见过，可能是织纺的女工琢磨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