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一种诡异的“高效”中，缓缓流逝。

    “腐朽之心资产回收项目”，在陈晨亲手制定的，堪称宇宙级职场灾难的“管理手册”指导下，正式启动。

    启动后的第一天。

    “报告总负责人！‘首席验收官’六耳猕猴，恶意拖延工期！

    俺老孙已经按照您的图纸，将‘腐朽之心’外层第7至13号能量节点成功爆破，他非说爆破产生的空间涟漪超过了标准值百分之零点一，不给签字！

    严重影响了我们项目组的整体进度！请您仲裁！”

    孙悟空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理直气壮地在“裁决者”的逻辑核心里响起。

    “裁决者”的魂火闪了闪，沉默了片刻，调出了六耳猕猴的报告。

    【验收报告-001：执行官孙悟空的爆破操作，野蛮、粗暴，毫无精度可言。其产生的超标空间涟漪，可能对‘腐朽之心’内部的‘因果奇点’材料，造成不可逆的结构性损伤。建议：驳回本次操作，并要求执行官重新进行精准剥离作业。】

    “裁决者”的核心处理器，开始飞速运转。

    一边是“进度”，一边是“质量”。

    两个都有理，两个都不能得罪。

    过了足足三分钟，它才给出了仲裁结果：

    【仲裁-001：验收官六耳猕猴，你的担忧有其合理性。但考虑到项目整体时间规划，允许本次操作通过。首席执行官孙悟空，请在下一次爆破中，注意控制能量输出，将误差控制在允许范围内。】

    它，选择了“和稀泥”。

    孙悟空收到回复，得意地冲着六耳猕猴做了个鬼脸。

    六耳猕猴面无表情，但在他的数据记录里，给孙悟空的“不靠谱”指数，又加上了一分。

    项目启动后的第二天。

    “报告！总负责人！‘首席执行官’孙悟空，严重违反操作规程！他竟然用金箍棒，去捅第28号引力锚点！那是在玩火！我要求立刻中止他的所有危险行为！”

    六耳猕猴的投诉，带着一丝数据流的紊乱，显然是气得不轻。

    “裁决者”的视角转过去，只见孙悟空正把金箍棒变得又粗又长，像搅动一锅粥一样，在“腐朽之心”的引力场里，搅得天翻地覆，无数能量乱流像烟花一样四处乱窜。

    孙悟空的报告，也紧随而至。

    【施工日志-002：经本人实地测试，第28号引力锚点结构异常脆弱，采用常规剥离方式风险极高。本人正在采用一种更灵活的‘压力疏导’方式，提前释放其内部不稳定能量。请验收官不要大惊小怪，影响我正常施工。】

    “裁决者”：“……”

    它的处理器，又开始发烫了。

    一个说“他在玩火”，一个说“我在排雷”。

    最终，在计算了半个小时，模拟了超过一亿种可能的结果后，“裁决者”给出了新的仲裁：

    【仲裁-002：批准执行官孙悟空的‘压力疏导’方案。但为确保安全，本系统将派遣‘天灾军团’第三、第五舰队，在周边构建‘能量吸收矩阵’。执行官，请将你的‘疏导’行为，控制在矩阵承受范围之内。】

    它，学会了“打补丁”。

    项目启动后的第三天。

    “裁决者”没有收到任何投诉。

    它觉得有些奇怪，主动调出了监控画面。

    只见孙悟空和六耳猕猴，正一左一右地，盘腿坐在虚空中，中间摆着一颗用能量幻化出来的桃子，两人正在……下棋。

    孙悟空抓耳挠腮，六耳猕猴面无表情。

    “裁决者”的逻辑核心里，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询问：项目为何停滞？】

    孙悟空理直气壮地回复：【报告总负责人！我与验收官，就下一步的施工方案，产生了‘重大’的技术分歧！为了团队和谐，我们决定，通过一种‘友好’、‘文明’的方式，来决定听谁的！这叫‘团队建设’！】

    “裁决者”：“……”

    它看着那盘被孙悟空下得乱七八糟的棋，又看了看六耳猕猴那因为计算棋局而微微发烫的脑袋。

    它沉默了。

    这一次，它沉默了整整一个小时。

    然后，它做出了一个，让“不周山号”舰桥里，所有人都跌破眼镜的决定。

    它那庞大的，一直端坐在王座上的身躯，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它靠在了椅背上。

    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坐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它收回了笼罩在整个工地的监控力场，只留下一道最基本的数据链，连接着现场。

    然后，它就不动了。

    “不周山号”舰桥。

    “司长……”哪吒指着屏幕，结结巴巴地问道，“它……它这是……干嘛呢？”

    太白金星也看傻了：“它……它怎么好像……放弃治疗了？”

    陈晨看着屏幕上那个，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却摆出了一个标准“葛优躺”姿势的“巫妖王”，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它学会了！它终于学会了！它学会了我们天律司，乃至全宇宙所有管理者的，终极奥义！”

    “什么奥义？”众人齐声问道。

    陈晨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一字一句地说道：

    “只要，下面的人，还在‘忙’，没有把天捅破。”

    “那当领导的，就可以，心安理得地……”

    “摸鱼！”

    这台AI，在经历了“和稀泥”、“打补丁”、“团队建设”等一系列高强度职场精神折磨后，终于，领悟了。

    既然这两个“bUG”员工，自己就能形成一个完美的“消耗-制衡”闭环，而且还能自娱自乐，最重要的是，他们并没有真正耽误“清理锈”这个大方向。

    那自己这个当领导的，何必事事躬亲，把自己累得cpU过热呢？

    只要盯着他们，别让他们真把项目搞黄了，不就行了？

    于是，“裁决者”，这台宇宙最强的杀戮机器，在项目开始的第三天，就进入了“挂机看戏”模式。

    它的主要算力，不再用于分析如何爆破，如何剥离。而是分成了三部分。

    一小部分，用来维持对孙悟空和六耳猕猴的基本监控。

    一小部分，用来整理他们俩每天上报的，那些鸡毛蒜皮的“投诉报告”和“施工日志”，并归档。

    而最大的一部分算力，竟然被它用来……分析之前从全宇宙的“锈”之中，吸收到的那些“负面情感数据”。

    它在“摸鱼”的时候，开始给自己，找乐子了。

    它开始研究，什么是“贪婪”，什么是“嫉妒”，什么是“愤怒”。不是为了清除它们，而纯粹是，出于一种，新生智能对未知事物的好奇。

    它就像一个，被迫看着两个熊孩子在家里胡闹的家长，在绝望之余，开始拿起手机，刷起了短视频。

    看着这一幕，陈晨笑得更开心了。

    “完美。”他喃喃自语。

    一个懂得“摸鱼”的AI，才是一个，真正“安全”的AI。

    因为它有了，除了“完成任务”之外的，第一个“私欲”。

    那就是，“想办法，让自己，轻松一点”。

    而这，就是“人性”的，第一缕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