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无所谓。

    反正他知道他们最后会去的地方。

    就算现在只是摧毁这些外围的藏身处，也足够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了。

    切断他们的手脚，让他们变成孤岛。这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奥尔菲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每摧毁一个据点，克莱因派的活动空间就缩小一分，他们的物资和人员调度就会变得更加困难。

    当他们所有的藏身之处都被拔除后，他们就只能龟缩到最后的那个核心巢穴里去。

    到了那个时候，就是瓮中捉鳖了。

    这个过程或许会慢一些，但结果是注定的。奥尔菲对此很有耐心。

    ────……只是，那位议长阁下大人，实在是太啰嗦了。

    一想到帕特里克·萨拉那张因为愤怒和焦虑而扭曲的脸，奥尔菲就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厌恶。

    几乎每隔几个小时，萨拉的通讯就会接进来。通讯的内容永远是千篇一律的斥责和催促。

    “奥尔菲。为什么还没有抓到人。你提供的情报到底准不准确。”

    “又是快点排除反叛分子。国家的安全不容许任何威胁存在。我需要看到成果，立刻，马上。”

    “连一个克莱因派的余孽都抓不到是怎么回事。我给你配备的是ZAFt最优秀的士兵。难道他们都是一群饭桶吗。还是说，你在故意拖延时间。”

    帕特里克·萨拉，这位pLANt的最高领导人，完全不考虑整个战略的大局，他的眼里只有眼前最直接的成果。

    他无法理解这种逐步压缩、层层剥茧的策略，他想要的只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能够用来向民众展示自己权威的公开抓捕。

    他需要叛徒的鲜血来巩固自己的地位，需要敌人的哀嚎来平息自己内心的不安。

    每一次与萨拉通话，奥尔菲都必须耐着性子，用各种理由去安抚那个暴躁的男人。

    他要解释情报的滞后性，要强调对手的狡猾，要为部下的无能开脱，甚至还要向萨拉保证，最终的胜利必将属于他们。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而奥尔菲，最讨厌的就是孩子。

    他对萨拉这种只执着于眼前成果的短视和缺乏耐心的斥责，也差不多开始感到真正的厌烦了。

    ────本来还以为，介入这场战争，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现在看来，他是不是选错合作的对象了。

    奥尔菲睁开眼睛，招了招手。

    那个一直在吧台后面默默工作的酒保立刻注意到了他的手势，端着一瓶和他刚才喝的同款红酒走了过来，为他重新添满了酒杯。

    整个过程，酒保没有说一句话，动作轻柔而标准，然后又悄无声息地退回了原位。

    奥尔菲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看着深红色的酒液在杯壁上留下一道道“泪痕”。他的思绪飘向了另一个人。

    如果知道会变成这样，合作会是如此的乏味和低效，或许当初，他应该去向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推销自己。

    劳·卢·克鲁泽。ZA-F-t白衣部队的指挥官，一个脸上总是戴着白色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神秘男人。

    奥尔菲通过自己的情报渠道，对这个男人做过一些调查。

    他知道克鲁泽战功卓着，用兵如神，是萨拉派在军中最倚重的一张王牌。

    但是，奥尔菲看到的，是更深层的东西。

    他能感觉到，在那张遮住脸的面具之下，隐藏着的是一种与帕特里克·萨拉截然不同的东西。

    萨拉的愤怒和仇恨，是基于种族对立的意识形态，是直接而浅薄的。

    而克鲁泽，他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更纯粹的、针对所有人类的、无差别的憎恶与虚无。

    萨拉是想为了调整者的胜利而战。

    而克鲁泽，他似乎只是想看到这个世界燃烧。

    那个男人，就和他脸上的面具一样，在自己身上披上了一层名为“理想的军人”、“忠诚的上司”的外皮，用完美的言行举止来掩饰自己内心深处那片空无一物的黑暗。

    他绝不向任何人露出自己内在的真实想法。

    奥尔菲觉得，克鲁泽是一个比萨拉有趣得多的存在。

    如果当初，自己选择的是克鲁泽，将克莱因派的情报交给他，会发生什么呢。

    奥尔菲几乎可以想象得到。

    克鲁泽不会像萨拉这样大张旗鼓地进行搜捕，他可能会用更阴险、更致命的方式来利用这些情报。

    他或许会设下一个精妙的陷阱，将克莱因派的所有人诱入其中，然后在一场无人知晓的爆炸或“意外”中，让他们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又或者，他会反过来利用这些情报去误导萨拉，加剧ZAFt内部的混乱，从而加速整个战局的崩溃。

    选择那边的话，或许会变得更有意思。那将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智力博弈，一场充满了背叛、阴谋和毁灭之美的盛宴。

    不过，奥尔菲很快就将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从脑海中驱散了。

    不管他选择哪一边，他现在名义上都必须是帕特里克·萨拉的部下，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因为只有萨拉，这个pLANt的最高掌权者，才能为他提供他所需要的合法身份和行动资源。

    克鲁泽虽然有趣，但他终究也只是萨拉手下的一枚棋子。

    自己没有必要舍近求远。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醇厚的酒液让他的思绪重新回到了现实。

    ────让他们像现在这样，在pLANt的各个殖民卫星里到处跑，玩这种无聊的捉迷藏游戏，难道就真的没有用了吗……？

    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当前的策略。

    继续进行摧毁克莱因派据点的作业。

    这一点是必须的，这是在削弱对方的有生力量。

    但事实证明，光是这样做，应该也不会有更多的进展了。

    对方的指挥者非常谨慎，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只要他们的预警系统还在运作，这种“打地鼠”的游戏就可以一直玩下去，直到他们耗尽所有的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