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布满尖刺的滚筒洗衣机，搅得天翻地覆，五脏六腑都错了位。比上次从“观测之眼”跳出来那次还要猛烈数倍！云芷死死咬着牙，感觉自己的魂魄都快被从这具破败的身体里甩出去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凭着一股不灭的意志，死死“抓”住左右两边传来的、赤炎和苏浅月那熟悉的气息，还有背后断剑那滚烫的、作为唯一锚点的触感。

    这次的空间跳跃，狂暴得不像话。‘烬’留下的最后手段，显然不是什么舒适旅行，更像是一场粗暴的、赌上一切的亡命投掷。耳边是空间乱流鬼哭狼嚎般的尖啸，眼前是光怪陆离、完全无法理解的色彩爆炸，身体承受着仿佛要被撕成碎片的剧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砰！砰！砰！

    三声沉闷的、结结实实的撞击声，伴随着痛苦的闷哼。

    云芷感觉自己像是从万丈高空被狠狠砸在了地上，全身的骨头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差点直接背过气去。剧烈的冲击让她趴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只能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嗯？

    一股干燥、冰冷、带着浓重尘土和某种金属锈蚀后特有腥味的空气，涌入肺部，呛得她一阵剧烈的咳嗽，牵动着内腑，疼得她蜷缩起来。

    不是“烬土”哨站那污浊的空气，也不是星殒之峡那混乱的能量场。这里的空气……虽然难闻，却带着一种……死寂的、属于荒芜大地的苍凉感。

    他们……出来了？落到哪儿了？

    她艰难地转动几乎要断掉的脖子，视线模糊，天旋地转。好半天，才勉强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蒙蒙的、看不到日月星辰的天空，像是被厚厚的尘埃云永久笼罩，只有一种沉闷的、永恒黄昏般的光线洒落下来。脚下是干裂的、覆盖着厚厚沙尘的硬土地。

    她挣扎着支起一点身子，环顾四周。

    心脏猛地一缩。

    他们似乎身处一片广阔无垠的荒原之上。目光所及之处，是起伏的、死气沉沉的土丘和戈壁，看不到一丝绿色，只有一些枯死的、不知名的扭曲植物的黑色残骸，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呜咽。远处，隐约可见一些巨大建筑的轮廓，但大多已经坍塌，只剩下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尸骨，沉默地矗立在荒原上，散发着万古的悲凉。

    这里绝不是生机勃勃的世界，而是一片……死去的土地。

    “咳……呸呸……妈的……这又是啥鬼地方？”旁边传来赤炎痛苦的咳嗽和骂骂咧咧的声音。他挣扎着坐起来，浑身沾满尘土，嘴角还带着血丝，金瞳里充满了眩晕和茫然。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背后，脸色一变：“浅月姐！”

    苏浅月躺在不远处，脸色比云芷还要苍白，呼吸微弱，显然在最后的空间跳跃中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刚恢复一些的伤势又加重了。但她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表示还活着。

    云芷心里一紧，连滚带爬地挪过去，检查苏浅月的状况。脉息紊乱，神魂震荡，但好在没有新的致命伤，主要是脱力和空间跳跃的后遗症。她稍微松了口气，连忙拿出身上仅剩的、皱巴巴的回气丹，小心地给她喂了一颗。

    “俺没事……就是……浑身跟散了架似的……”赤炎也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活动着酸痛的筋骨，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这地儿……怎么感觉比星殒之峡还……还安静得吓人？”

    确实，太安静了。除了风声，听不到任何虫鸣鸟叫，甚至连一丝活物的气息都感觉不到。只有一种渗透到骨子里的死寂和荒凉。

    云芷也强撑着站起来，感受了一下。空气中的能量稀薄得可怜，而且属性……很杂乱，很惰性，似乎这片天地的法则都陷入了沉睡或……死亡。断剑在这里也异常安静，只是微微散发着温热，不再有明确的指向。

    ‘烬’的最终协议，把他们抛到了哪里？这是一次成功的逃亡，还是从一个绝境跳进了另一个更大的绝境？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浅月姐需要静养，我们也得恢复一下。”云芷当机立断。在这片陌生的死地，暴露在开阔地带太危险了。

    赤炎点点头，一把背起依旧昏迷的苏浅月。云芷则紧握着断剑，强忍着虚弱和疼痛，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远处那些坍塌建筑的方向走去。那里至少能提供一些遮蔽。

    脚下的土地干硬，每走一步都扬起尘土。空气中那股金属锈蚀的味道越来越浓。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们靠近了那片废墟。

    离得近了，才更能感受到这片废墟的规模宏大和……诡异。残存的墙壁高达数十米，由一种暗沉的、非金非石的材质砌成，上面布满了巨大的爪痕和能量武器轰击留下的焦黑坑洞，显然经历过惨烈的战斗。建筑的风格……与“守墓人”基地和“遗光”哨站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古老、粗犷，带着一种蛮荒的气息。

    更让人心悸的是，他们在废墟边缘，发现了一些半埋在沙土中的、巨大的、已经彻底化石化的骸骨！有些像放大了千百倍的野兽，有些则完全是无法形容的怪异形态！这些骸骨同样布满伤痕，仿佛在死前经历了疯狂的厮杀。

    “这……这他妈是啥玩意儿的骨头？也太大了吧！”赤炎咋舌道，用脚踢了踢一块比他整个人还大的肋骨化石。

    云芷蹲下身，仔细查看骸骨上的伤痕和周围的环境，眉头紧锁。这些痕迹……不像是自然死亡，更像是……战争。一场发生在极其久远年代、惨烈到无法想象的战争，将这片土地彻底化为了死域。

    ‘烬’把他们送到这里，是为了什么？这里有什么？幸存的秩序力量？还是……另一个毁灭的遗迹？

    他们小心翼翼地深入废墟。街道宽阔，但布满裂缝和坍塌的建筑物残骸。一些保存相对完好的建筑内部，还能看到倾倒的桌椅、破碎的器皿，覆盖着厚厚的尘埃，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了。没有尸体，只有战斗的痕迹和死寂。

    “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了。”赤炎低声道，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中回荡，显得格外瘆人，“全死光了？”

    云芷的心沉了下去。如果这里真的是一片被彻底毁灭的文明遗迹，那他们逃到这里，又有什么意义？等死吗？

    就在绝望感开始蔓延时，走在前面的赤炎突然“咦”了一声，停下脚步，指着前方：“老大，你看那边！”

    云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废墟的深处，似乎有一座相对完好的、金字塔形的巨大建筑，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与其他废墟不同，那座建筑表面似乎覆盖着一层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光，在灰暗的天空下，像是一点微弱的萤火。

    有光？意味着……可能有能量源？或者……别的什么？

    一丝微弱的希望，在死寂中悄然点亮。

    “过去看看！”云芷精神一振。

    三人加快脚步，朝着那座金字塔建筑走去。越靠近，越能感受到它的宏伟。建筑底部有巨大的入口，入口处散落着更多战斗的痕迹，但似乎……没有阴影污染的气息？

    走到入口前，云芷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她能感觉到，手中的断剑，对这座建筑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熟悉感的共鸣。

    这里面，会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