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二层,空间比一层更为幽深。
此处不再有开放书架,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独立禁制笼罩的石台,每个石台上悬浮着一枚玉简或一卷古籍。淡淡灵光在禁制上流转,只有持相应权限令牌者,方能开启。
李长青缓步行走在石台之间,神识扫过禁制表面标注的名称:《分神化念精要》《剑魄凝练法》《命轨推演进阶》《幽都魂术残篇》……
“果然深入许多。”他微微点头,在一座标注《剑魄三十六问》的石台前停下。
这是天墉城某位前辈剑修留下的心得,记载了剑魄修炼过程中可能遇到的三十六个难题及破解思路。虽非正统功法,但价值极高。
李长青将客卿令贴在禁制上,灵光闪烁间,禁制开启。他取出玉简,神识探入。
“剑魄者,以剑意淬魂,使神魂如剑,锋锐无匹。然过刚易折,需刚柔并济……”
玉简中的内容让他眼前一亮。此界剑修对魂魄与剑意的融合,确有独到之处。尤其是其中关于“剑魄韧性”的论述,将剑意比作锤打,魂魄比作铁胚,需反复淬炼,方能成就真正的“剑魄”。
“有趣。”李长青盘膝坐下,开始参悟。
他虽不专修剑道,但万法相通。剑魄的本质,是以特殊方式改造魂魄结构,使其具备“剑”的特性——锋锐、坚固、一往无前。这种改造若掌握得当,可大幅提升神魂攻防能力。
更重要的是,通过对剑魄的研究,他能反推出此界修士魂魄的“可塑性”极限。
时间在参悟中流逝。
不知不觉,李长青在藏经阁二层已待了七日。这期间,他参阅了《剑魄三十六问》《幽都魂术残篇》《命轨推演进阶》等十二部典籍,对古剑世界的核心法则理解愈发深刻。
第八日清晨,他正要继续参悟下一部典籍,忽然心中一动。
天仙灵觉让他感应到,天墉城深处有一股强大剑意正在凝聚、蜕变,隐隐有突破之兆。
“是紫胤真人……要更进一步了?”
李长青放下玉简,走出藏经阁。站在阁外平台上,他望向主峰之巅。那里云气翻涌,一道紫色剑柱若隐若现,直插苍穹。
周围已有不少弟子和执事驻足观望,议论纷纷。
“执剑长老要突破了?”
“紫胤师叔祖闭关三年,终于要迈出那一步了吗?”
“若能突破,我天墉城便有两位地仙大能了!”
李长青静静看着。在他的感知中,那道剑意确实在蜕变——从炼虚巅峰向合体期迈进。这个过程关乎神魂与肉身的深度融合,对魂魄的理解要求极高。
突然,剑柱微微一颤!
不是突破成功,而是出现了波动。一股不稳的气息从主峰之巅传来,虽然微弱,但李长青敏锐地捕捉到了。
“剑魄与肉身融合时出了岔子。”他立刻判断出来。
以紫胤真人的修为境界,按说不该出现这种问题。除非……他修炼的剑魄有所缺陷,或是早年留下的暗伤在突破时被引发。
周围弟子们显然也感觉到了异样,纷纷露出担忧之色。
李长青沉吟片刻,转身返回松涛居。
当夜,他取出一枚空白玉简,以神识刻录内容。这一次,他没有创造新术法,而是将《剑魄三十六问》中的一些关键理念,结合自己对魂魄平衡的理解,整理成一篇《剑魄调和论》。
文中指出,剑魄修炼易偏重“锋锐”,而忽略“韧性”。长久以往,会在魂魄深处留下细微裂痕,平时不显,但在突破大境界、魂魄与肉身深度融合时,这些裂痕会成为隐患。
文末,他还附上了一种温和的“探魂术”,可自查剑魄暗伤。
翌日,李长青求见清虚长老。
戒律堂偏殿中,清虚长老看着李长青呈上的玉简,神色从疑惑变为凝重。
“李道友,你这是……”
“晚辈昨日观天象,感应到执剑长老剑意波动,似有突破之兆。”李长青语气平和,“结合在藏经阁所学,以及对剑魄之道的理解,整理出这些浅见。或许对执剑长老有所助益,至少可作参考。”
清虚长老神识探入玉简,越看越心惊。文中所述剑魄隐患,与天墉城几位长老私下讨论时担忧的问题几乎一致!而那种“探魂术”,看似简单,却直指要害。
更重要的是,此玉简呈上的时机——恰好是紫胤师兄突破遇阻之时。这绝非巧合。
“李道友,你……”清虚长老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青衫客卿。
此人来历神秘,修为看似金丹,但见识、手段皆深不可测。若说没有背景,他绝不信。但对方至今为止所做之事,皆对天墉城有益无害。
“晚辈只是尽客卿本分。”李长青微笑,“若此玉简有用,还请长老转交。若无用,弃之即可。”
清虚长老沉吟良久,最终郑重收起玉简:“老朽代师兄谢过道友。不过……此事关乎重大,还需禀明掌门。”
“理当如此。”
三日后,一道紫色剑光自天墉城深处飞出,落在迎客峰松涛居前。
剑光收敛,现出一位紫袍道人。此人看起来约四十许岁,面容清俊,双目如星,周身剑气内敛,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正是天墉城执剑长老——紫胤真人。
“贫道紫胤,特来感谢李道友。”紫袍道人拱手,语气平和,并无高高在上之态。
李长青开门相迎:“执剑长老亲临,晚辈惶恐。请进。”
二人入内落座。紫胤真人打量李长青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道友修为……似乎不止表面所见。”
天仙虽能完美收敛气息,但紫胤真人已是地仙,又精修剑魄,对神魂感知极其敏锐。他能感觉到,眼前青衫客卿的魂魄深不可测,如同浩渺星空,绝非凡俗。
李长青也不否认,只笑道:“有些机缘罢了。不知玉简对长老可有帮助?”
紫胤真人点头:“道友所言剑魄隐患,正是贫道症结所在。早年除魔时,神魂曾受暗伤,虽已治愈,却在剑魄中留下细微裂痕。此次突破,这些裂痕被放大,险些酿成大祸。”
他顿了顿,继续道:“道友所创‘探魂术’精妙绝伦,贫道已自查修复。更难得的是《剑魄调和论》中的理念,直指剑修根本。此恩,天墉城铭记。”
“长老言重了。”李长青摆手,“不过是各取所需。晚辈借此机会研习天墉城典籍,已是获益良多。”
紫胤真人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友如此境界,却甘愿在我天墉城做一客卿,不知有何所求?若有所需,只要不违道义,天墉城愿尽力相助。”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长青也不再绕弯子:“实不相瞒,晚辈对魂魄之道极为感兴趣。天墉城剑魄之法,幽都魂术,乃至青玉坛、流月城等派的魂魄秘法,皆想一窥堂奥。不过晚辈并无强取豪夺之心,只愿以平等交流,换取学习机会。”
紫胤真人闻言,沉吟道:“我天墉城剑魄之法,倒可传道友一部分。至于其他门派……幽都与我天墉城素有往来,或许可代为引荐。但青玉坛行事诡秘,流月城与世隔绝,恐怕不易。”
“能得天墉城与幽都传承,已是幸事。”李长青诚恳道。
“如此,贫道便做主,藏经阁三层对道友开放。”紫胤真人取出一枚紫玉令牌,“三层收录的,是我天墉城核心传承的一部分,包括完整的《天墉剑魄经》前六卷。至于幽都那边,三月后幽都使者将来天墉城交流,届时贫道可为道友引见。”
李长青接过令牌,郑重一礼:“多谢长老。”
紫胤真人起身:“道友客气。不过贫道有一言相劝。”
“请讲。”
“魂魄之道,深不可测,易入歧途。尤其涉及记忆篡改、魂魄移植等禁术,道友需慎之又慎。”紫胤真人神色严肃,“上古之时,曾有修士妄图以魂魄秘法求得长生,最终酿成大祸,累及苍生。”
李长青听出他话中深意,点头道:“晚辈谨记。修道之人,当心存敬畏。”
送走紫胤真人后,李长青手握紫玉令牌,目光悠远。
“天墉城核心传承……幽都魂术……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他本打算循序渐进,没想到因缘际会,竟直接获得了接触核心传承的机会。这其中固然有他展现价值的原因,恐怕也与紫胤真人想结个善缘有关。
毕竟,一位深不可测、对天墉城有恩的修士,与其为敌,不如为友。
接下来的日子,李长青进入藏经阁三层。
此处空间更小,只有九座石台,但每一座都散发着古老而强大的气息。《天墉剑魄经》《昆仑剑阵总纲》《紫霄雷法》《虚空遁术》……皆是天墉城立派根本。
李长青首先参悟《天墉剑魄经》。
这部功法详细阐述了从筑基期到合体期的完整剑魄修炼体系,尤其注重剑意与魂魄的深度融合。前三卷为基础,中三卷为核心,后三卷为秘传——他手中的只有前六卷,但已足够。
“原来如此……剑魄的最终形态,是将神魂彻底转化为‘剑魂’,一念生万剑,一剑破万法。”
李长青细细参悟,并与自身混沌大道相互印证。
混沌包容万物,自然也包括剑道。他将剑魄理念融入混沌道基,竟在混沌道种周围,隐隐凝聚出一圈“剑意光环”。光环中剑光流转,每一道剑光都蕴含着不同的剑意——有锋锐,有厚重,有灵动,有暴烈。
“万剑归宗,宗归混沌。”
半年时间,李长青将《天墉剑魄经》前六卷彻底参透。不仅如此,他还推演出了后续三卷的大致方向——虽然细节有缺,但以天仙境界,补全并非难事。
期间,他也参悟了《昆仑剑阵总纲》《紫霄雷法》等,将其中精华融入自身。
这一日,李长青正在推演一门结合剑魄与混沌之道的“混沌剑阵”,忽然感应到天墉城山门处传来一阵特殊波动。
那波动中蕴含着浓郁的阴属性灵气,以及一种古老而神圣的气息——与女娲神力有几分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幽都使者到了。”
李长青收功起身,走出松涛居。
山门广场上,已有不少弟子聚集。只见一艘黑色飞舟缓缓降落,舟身刻满玄奥符文,散发着淡淡幽冥气息。
飞舟上走下三人,为首的是位黑袍老者,面容枯槁,但双目幽深如潭。其后跟着一男一女,男子冷峻,女子秀美,皆身着幽都服饰。
清虚长老带着几位执事上前迎接:“幽都使者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黑袍老者还礼:“清虚长老客气。奉大祭司之命,前来交流魂术,并商议明年‘娲皇祭典’事宜。”
双方寒暄之际,李长青在远处静静观察。
他的目光主要落在那位黑袍老者身上。此人修为已达炼虚中期,魂魄凝实如古玉,隐隐有神性光辉流转——那是长期侍奉女娲大神、受神力滋养的体现。
“幽都魂术,果然另辟蹊径。”
在李长青感知中,幽都修士的魂魄结构与天墉城剑修截然不同。剑修魂魄如剑,锋锐坚固;幽都修士魂魄则如古玉,温润通透,更擅长沟通天地、净化邪祟。
正观察间,紫胤真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李道友,请来执剑堂一叙。”
李长青微微一笑,身形消失原地。
执剑堂中,紫胤真人、清虚长老与幽都三人相对而坐。李长青现身时,黑袍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这位是我天墉城客卿,李长青道友。”紫胤真人介绍道,“李道友对魂魄之道造诣颇深,听闻幽都使者前来,特来交流。”
黑袍老者名号“玄冥”,是幽都大祭司座下长老。他打量李长青片刻,缓缓道:“李道友气息深藏,老朽竟看不出深浅,惭愧。”
“玄冥长老过誉。”李长青拱手,“久闻幽都魂术玄妙,特来请教。”
玄冥沉吟道:“既是紫胤真人引荐,老朽便与道友论道一番。不过幽都魂术涉及娲皇传承,有些秘法不可轻传,还请见谅。”
“理当如此。”
接下来三日,李长青与玄冥在执剑堂偏殿闭门论道。
双方从最基础的魂魄理论谈起,逐步深入。李长青展现出对魂魄之道的广博见解,不仅精通天墉城剑魄体系,对幽都魂术的理论基础也理解深刻,常常能举一反三。
玄冥从最初的保留,逐渐变得认真,最后甚至惊叹:“道友对魂魄之道的理解,竟似不在我幽都大祭司之下!尤其那种‘混沌包容,万魂归一’的理念,闻所未闻,却又暗合大道。”
论道结束前,玄冥取出一枚黑色玉简:“此乃《幽都养魂法》前篇,虽非核心秘传,却也蕴含我幽都魂术精髓。赠予道友,聊表敬意。”
李长青郑重接过:“多谢长老。”
作为回礼,他将自己推演的一门“五行养魂阵”传授给玄冥。此阵以五行相生之理温养魂魄,尤其适合幽都修士调和体内阴气。
玄冥得阵,大喜过望。此阵对幽都修士确有极大裨益。
临别时,玄冥道:“李道友若有意,可随时来幽都做客。大祭司若知世间有道友这般人物,定会欣喜。”
送走幽都使者后,李长青回到松涛居,手握两枚玉简——天墉城《剑魄经》与幽都《养魂法》。
他将两枚玉简贴在额头,神识同时探入,开始新一轮的参悟与推演。
窗外,昆仑山云卷云舒。时光悄然流逝,而李长青的道行,在这静谧的积累中,日渐深厚。
他已知晓,距离那场席卷神州的宿命之劫,还有十四年。
十四年,对凡人而言漫长,对修士不过弹指。但对他这位天仙来说,足够将古剑世界的魂魄之道、命轨之理,彻底融入混沌大道之中。
到那时,他将以全新的境界,面对这个世界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欧阳少恭,太子长琴,百里屠苏……”李长青睁开双眼,眸中混沌流转,“你们的宿命,我会静静看着。但在必要之时……”
他轻轻握拳,掌心隐隐有剑光与魂力交织。
“或许,我会为这个故事,添上一些变数。”
松涛阵阵,云海翻腾。昆仑山依旧屹立,见证着时光流逝,也见证着一位天仙在此界的悄然成长。
而远在万里之外,青玉坛深处,那位温文尔雅的“公子”,正望着手中一枚闪烁着幽光的魂魄碎片,眉头微皱。
“命轨长河中的变数……越来越明显了。”
他掐指推演,眼前却是一片迷雾。
“罢了,无论如何,计划必须继续。太子长琴的魂魄,我一定要重聚完整。”
炉火跳动,映照着他眼中近乎偏执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