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东方慕昕的声音凄厉，“大哥还躺在那里，你们难道还要当着他的面继续吵下去吗！”

    兄弟二人的争吵并非因东方慕昕的这一声嘶吼而停止，而是被东方淮竹身上爆发出的那一股真气所喝制。

    营帐中的烛火剧烈的颤动了一下，几个弟妹也顿时僵在了原地，雷仲与雷季也松开了相互拉扯的胳膊。

    他们只知东方淮竹是当世一流的剑客，可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东方淮竹的力量。

    他们的姐姐，真的生气了。

    “好了，到此为止吧。”东方淮竹声音之中满是倦意，“既然你们来了，好好陪一陪小伯。”

    东方淮竹转身，作势欲走。

    “姐，你要去哪里？”东方慕昕声音沙哑的问道。

    “我累了，想要歇一歇。”东方淮竹摆了摆手，挑开营帐的门帘，在几个弟妹无声的注视中离开了营帐。

    她是真的累了。

    马不停蹄的赶回天武大营，还未来得及休息，便得知了雷伯的噩耗。又是一整日的忙碌，为自己的弟弟收殓入棺，早已身心俱疲。

    只是，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当天夜里，还在中军大帐之中商议军政的萧毅与天武军的重要将领忽然接到禀报，只言兖州城的方向火光冲天。

    萧毅与谢之则走出营帐遥望远方，果然在夜空之中看到了远处传来的那一道金色的微光。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凝重之色。

    又过了约莫两个时辰，此时太阳已经初露苗头，天空隐隐有了些许光亮。

    一身是血的东方淮竹提着两个血淋淋的人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天武军大营的门前，在一众军卒诧异的目光中径直回到了那安放雷伯棺椁的营帐之中，将祭奠的菜肴与香烛放在地上，而后又将那两颗人头放在了案桌之上。

    “姐......”看着一身是伤的东方淮竹，雷仲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雷季咬着牙，紧紧捏着拳头，可最终只是化作一阵无声的叹息。

    东方慕昕快速的跑到军医那里，要来了所有的伤药，眼中含泪的替东方淮竹上着药。

    就这样，东方淮竹与兄妹几人一言不发的守在雷伯的棺椁周围，直到天光大亮，萧毅才挑开营帐的门帘，缓缓走了进来。

    东方淮竹一人一剑，杀进兖州城，杀死鲁羽军三百余人，斩下并带回了鲁羽与大将张封南的头颅，一把火烧了兖州府衙，这些消息萧毅早已得到了斥候的禀报。

    东方淮竹曾经与他说过，自己身负特殊血脉，可这份血脉并不属于这方天地，虽然强大，但也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除非生死关头，否则不会轻易动用。

    看那夜色之中，与当年那晚一般无二、足以照亮天际的金色火焰，萧毅便知道东方淮竹又再度使用了那名为纯质阳炎的术法。

    “火葬的时间到了。”萧毅有些艰难的对着几人开口道。

    东方慕昕蹭的一下站起身，挡在了棺椁前，恶狠狠的冲萧毅道：“我大哥不要火葬，我不会让人烧了他的！”

    火葬是天武军的传统，也是天武军成立之初便定下的规矩。

    一场战役下来，总会有成百上千的军士战死沙场，很多时候，甚至连收尸都不可能完整，更别说打造棺椁将人一个个收敛起来，一把火烧掉，再找一处高山，挑个有风的时候将骨灰洒出，让将士们的英灵随风散去，这便是所有天武军最后的归宿。

    “妹头，像个军人一样死去，是大哥的心愿。”东方慕昕没想到，劝她的不是二哥，反而是因大哥之死耿耿于怀的三哥雷季。

    东方慕昕咬着嘴唇，手指的指甲也陷入了掌心，似乎在做着艰难的决定。

    凉山一战，死的不仅仅只有雷伯一人，还有与他一起诱敌的军士。

    这一战，阵亡超过百人，可收敛的尸身，包括雷伯在内，也只有四十四人。

    现在，这四十三人正等着雷伯的尸身一起火化。

    这时候，原本闭目养神的东方淮竹睁开了双眼，那乌黑的杏眼看了一眼停在帐中的棺椁，眼中也满是不舍。

    不过，她很快便做好了一个决定，扶着自己的膝盖缓缓起身。

    东方慕昕见得一身是伤的姐姐醒了，赶忙上前搀扶，却被她伸手虚挡。

    “萧毅，出去吧，我有话对你说。”东方淮竹轻声道。

    萧毅点了点头，率先离开了帐篷，而东方淮竹对着几个弟妹，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想让他们安心的笑容，也跟着走出了营帐。

    两人随便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因着也不是商讨什么军事机密，所以也不必刻意避开谁。

    “鲁羽和张封南的人头你可以拿走祭奠战死的将士，可我不想看着小伯被火化。”东方淮竹直接说道。

    “可以。”萧毅的回答也十分干脆，雷伯毕竟是东方淮竹的弟弟，而东方淮竹不仅是他的朋友，更是天武军中重要的将领。

    “还有，我想带着小伯的棺椁去江南，我曾经听他说过，那里是他的家乡，我希望可以带着他落叶归根。”

    萧毅瞬间听出了东方淮竹话中的意思，他的脸色骤变，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这一去，你不会回来了吧？”

    “是。”东方淮竹点头道，“如今天武军已成规模，你的帐下人才济济。”

    “可你很重要。”萧毅果断的打算道，他目光灼灼的看向东方淮竹，即便不是出于男女之情，他也希望东方淮竹能够留下。

    萧毅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可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是不管遇上什么样的困难，那些与他一同在留下城起兵的朋友们都还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可如今，自己视作弟子的少年将领刚刚阵亡，东方淮竹也打算离他而去。

    其实，东方淮竹本就不该过度干涉这个世界的因果，她的每一次出手、每一次动用自己原本的力量，都在消耗涂山容容送给她的百年妖力。

    而就在昨日夜里，她再度不顾容容的劝阻，使用了纯质阳炎，这也让她的妖力再度耗损了不少。

    在回来的路上，小狐狸容容再度警告她，如果再继续待在天武军中，她还会再度遇到各种各样不得不出手的时候，若真到了那时，她的妖力也许真的无法支撑到她能够让她与王权霸业再度相遇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