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念离开后，顾淮的生活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同时又陷入了某种怪异的寂静。

    他恢复了之前高强度的工作节奏，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会议一场接一场，文件堆积如山，应酬也排得更满。

    周稷明显感觉到老板身上的低气压比舒念小姐在的时候更重了，汇报工作时都提着十二分的心。

    顾淮试图用这种忙碌，来占据所有思考的空间。

    但总有间隙。

    比如深夜回到空荡荡的家，那种空洞的不安感就会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他点开手机，屏幕上是舒念发来的照片。

    她的世界色彩斑斓，充满了新的知识和新的面孔，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着。

    而他的世界呢？

    似乎还是那些数字、报表、谈判和永远开不完的会。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和舒念之间，不仅仅是地理上的几千公里，还有生活方式和成长轨迹的差异。

    她正在飞速向前，而自己，好像被困在了原地，甚至……在变老。

    这种念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他下意识地，更频繁地去点开与舒念的聊天界面。

    他甚至会在开会时，忍不住瞥一眼手机，看看有没有她的新消息。

    舒念回复得并不慢，但内容往往很简短：

    「在图书馆查资料。」

    「刚和小组讨论完，累瘫。」

    「准备睡了，晚安。」

    配图也多是书本或风景。

    舒念跟他提起最近会很忙。

    可顾淮看着这些回复，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更重了。

    晚上，顾淮又应酬到很晚，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家。

    他瘫在沙发上，习惯性地拨通了舒念的视频。

    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屏幕那头的舒念显然刚从床上坐起来，头发乱蓬蓬的，眯着眼睛。

    “喂……顾淮？你那边很晚了吧，怎么还没休息？”

    背景是她公寓里熟悉的那盏小夜灯，温暖，却隔着屏幕。

    顾淮看着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的睡颜，到嘴边那些关于应酬的疲惫和商场上的烦心事，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他沉默了几秒，只哑声问：“吵醒你了？”

    “嗯……”舒念揉了揉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没事，你说。”

    “没什么，”顾淮移开视线，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就想看看你。”

    舒念在那头安静了一下，然后声音清晰了不少：“顾淮，你不对劲哦。”

    顾淮心头一跳，嘴上却否认：“没有。”

    “你有。”舒念语气很肯定，她凑近屏幕，仔细看着他的脸，“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还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最近找我找得好勤，是……担心什么吗？”

    被她直接点破，顾淮有些狼狈，同时又松了口气。

    他靠在沙发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酒精让他的防线变得脆弱。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舒念以为信号断了，才听到他的声音。

    “念念，你的世界……好像越来越大了。”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舒念却听懂了。

    她看着屏幕里他难得流露出的疲惫和不确定，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

    她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他无理取闹，反而一种酸胀的情绪充满了胸腔。

    “顾淮，”她叫他的名字，声音很轻，“你看着我。”

    顾淮抬眼看向屏幕。

    “我的世界是在变大，”舒念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因为我看到了更远的风景，学到了更多的东西，但这不代表我会走远，更不代表你会被排除在我的世界之外。”

    她微微前倾，仿佛能透过屏幕触碰到他：“恰恰相反，顾淮，我这么努力，就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好，好到足以和你并肩站在一起，而不是永远躲在你身后，只被你保护，你的世界很大，我的世界也在努力变大，我们是在为我们的未来，建造两个更稳固的基石，你明白吗？”

    他看着她，看着这个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成长得如此通透，如此有力量的女孩，心底的阴霾也散去了不少。

    是他狭隘了。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明白了。”

    舒念看着他终于放松下来的神情，也笑了，带着点小得意：“所以，顾总，以后别自己瞎想，有事要跟我说，知道吗？”

    “知道了。”顾淮突然感觉，感觉连日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快去睡吧，很晚了。”

    “你也是，早点休息，不许再喝酒了。”

    挂断视频，顾淮依旧坐在沙发上，却觉得整个房间不再空荡冷清。

    他回味着舒念刚才的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其实他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真的年纪大了，容易多愁善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