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期限,如白驹过隙,转瞬即至。
这短短三日间,焦蟠几乎足不出户,整日在水韵坊府邸的静室中调息运气,将《水火既济龟蛇经》反复运转,务求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
他虽对自己的修为与天赋颇有信心,但深知雷部考核非同小可,那是天庭最严苛的选拔之一,面对的是三界之中真正身经百战的精锐与诸多天赋异禀的竞争者,容不得半点疏忽。
焦富这两日亦未闲着,他以水部巡察使的身份,不动声色地打听了些许关于此次雷部遴选的消息。
虽未得到具体考题,却也大致知晓考核的几个常规方向——根基修为的查验、战阵应变之能、心性意志的磨砺,以及对天条军纪的认知。
他将这些信息揉碎了,化作平日的闲谈,看似随意地提点焦蟠,既不显得刻意施压,又能让儿子心中有数。
临考前一晚,月色如水,洒落在静谧的水韵坊。府邸内灯火通明,却格外安静,连洒扫的仙娥都放轻了脚步。焦富将焦蟠唤至自己平日修炼兼处理文书的静室。
这间静室宽敞明净,四壁镶嵌着能宁心静气的“清心玉”,地面铺着温润的寒玉砖。
除了必要的书案、蒲团、香炉,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正面墙上悬挂着的一杆长戟。
室内烛火与夜明珠的光辉交织,清晰地映照出那杆兵器的每一分细节。它通体呈现一种深邃的乌黑色泽,非金非铁,却隐隐有金属的冷光流转。
长约一丈二尺,造型古朴而彪悍,戟头为双耳半月刃与锋锐枪尖的结合,刃口在光下流动着幽蓝色的寒芒,仿佛能割裂视线。
戟杆之上,并非光滑一片,而是布满了一种天然生成、如同水波涟漪的暗纹,这些纹路在光线下缓缓“流淌”,仿佛有生命一般,散发着一种沉凝如山岳、又浩瀚如江海的独特威压。
此戟,正是焦富早年纵横四海、赖以成名的神兵——分水破浪戟。它曾随主人劈波斩浪,征战无数,饱饮强者鲜血,凶煞战意与浩瀚水意完美交融,静静悬挂于此,便自成一域,令室内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焦富并未立刻开口,他走到墙边,仰头凝视着这杆陪伴自己走过最峥嵘岁月的老伙计,目光深邃,仿佛穿透时光,看到了无数旌旗猎猎、血火交织的过往。
那些啸聚北海、对抗天威的狂放,那些败走麦城、身陷海眼的孤绝,以及脱困以来步步为营的谨慎……无数画面在眼底闪过。
半晌,他伸出右手,并未运用多少法力,只是如同抚摸老友脊背般,轻轻握住了冰凉的戟杆。
“嗡——”
一声低沉却清晰的嗡鸣自戟身内部传来,并不刺耳,反而带着一种久别重逢般的、内敛的喜悦与共鸣。
墙面上那些流淌的水纹暗光似乎瞬间明亮了一瞬,整杆戟散发出柔和却不容忽视的乌光,仿佛沉眠的巨兽被熟悉的气息唤醒。
焦富手臂微一用力,将这沉甸甸的神兵自墙上取下。长戟入手,那股血脉相连、如臂使指的感觉瞬间归来。他单手执戟,虚空轻轻一划,并无破空之声,但室内烛火却齐齐向着戟刃方向摇曳,空气仿佛被无形之力悄然分开。
他转身,面向肃立一旁的焦蟠,双手平托戟身,动作缓慢而郑重,仿佛托着的不是一杆兵器,而是一份沉甸甸的传承、一段无法磨灭的历史与期望。
“蟠儿,近前来。”
焦蟠依言上前两步,目光早已被父亲手中的长戟牢牢吸引。
他自然认得此戟,先前前往听潮庵时,父亲便以此戟为信物,他持之而行,便能感受到戟中那股同源的气息与隐隐的庇护之力。
但那时只是暂借,是信物。而此刻,父亲的神态、语气、动作,无不表明,这是正式的、毫无保留的传承!
焦富的声音在静室中沉沉响起,每一个字都仿佛带有重量:
“此戟,名为‘分水破浪’。乃为父早年,持之纵横四海之神兵。”
焦富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目光如电,看向焦蟠:
“今日,为父便将其正式传于你。”
焦蟠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澎湃欲出的激动与万千感慨,后退一步,整了整衣衫,然后撩起衣摆,双膝稳稳跪倒在地,脊梁挺得笔直。
他将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掌心向上,形成一个恭敬的承接姿态,声音因激动而微颤,却清晰坚定:
“孩儿焦蟠,谢父亲赐戟!”
誓言铮铮,在静室中回荡。
焦富眼中欣慰之色更浓,他不再多言,双手向前一送,将那杆沉甸甸的“分水破浪戟”,稳稳地放在了焦蟠高举的双掌之中。
长戟入手,意料之中的沉重,却又在接触的瞬间,传来一种奇异的“契合”之感。
焦蟠握住戟杆中部,缓缓站起身。身形挺立如松,手持丈二长戟,虽未舞动,一股沉凝如山、又隐含滔天骇浪般潜力的英武之气已自然勃发。戟刃幽蓝寒芒映照着他年轻而坚毅的面庞,眉眼间那份与焦富的相似,在此刻手持神兵、承接传承之时,显得格外醒目。
焦富看着儿子持戟肃立的英姿,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无数年前,那个手持此戟,在北海怒涛中仰天长啸、欲与天公试比高的自己。
岁月轮转,因果玄奇,自己的蛟尾化形成人,如今又接过了自己昔日的战戟……这其中缘法,令人慨叹。
他收敛心绪,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焦蟠坚实的肩膀,沉声道,语气中充满了信任与鼓励:
“好。戟已传你,便是认可。明日雷部考核,不必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你之所学,你之能为,为父心中有数。尽管放手施为,将你这些年所学所悟,尽数展现出来。区区考核,定能通过!”
“是!父亲!”焦蟠紧握戟杆,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澎湃力量与血脉共鸣,所有的紧张与忐忑在这一刻尽数化为熊熊斗志与无比信心。他重重地点头,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这一夜,静室灯火长明。焦蟠并未再一味打坐调息,而是手持分水破浪戟,在父亲偶尔的指点下,熟悉着戟身的每一分重量,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种种玄妙气息,将自身法力与之缓缓交融,培养着那种“戟人合一”的初步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