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烈的一双眼睛涨得通红，他死死盯着林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掀了？你他妈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往前冲了一步，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爆起，“你把整个城都点着了！”
“冷静，雷烈！”苏沐雨的声音透着一股寒气，她没有看雷烈，而是盯着自己终端上疯狂刷新的数据流，“情况比你想的更糟。”
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一道巨大的光幕投射在仓库的墙壁上。
光幕上没有地图，没有数据分析。
只有一个猩红的倒计时，和一份不断滚动的名单。
【最终试炼：生存】
【倒计时：23:59:54】
【当前幸存者：4327人】
【清除目标：每六小时，抹除积分榜排名后百分之十的测试体。】
【当前积分榜：】
【1. 铁壁公会-高山：135分】
【2. 黑曜公会-鸦主：121分】
【3. ‘时序’-林川：98分】
……
【4327. 幸存者-xxx：1分】
老周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扳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这他妈的……是什么玩意儿？积分榜？还抹除？”
“杀人，或者完成系统发布的‘清剿任务’，可以获得积分。”苏沐雨的声音很干，“每杀一个其他幸存者，获得对方一半的积分。被杀，积分清零。”
她顿了顿，指向另一条刚刚弹出的全城广播。
【公开悬赏：击杀‘时序’战队任一核心成员，悬赏发布者将转让其‘首轮清除豁免权’。】
“操！”雷烈一拳砸在旁边的钢梁上，震得整个仓库嗡嗡作响，“我们成靶子了！”
叶小叶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紧紧抓着谢遥的胳膊，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有……有很多人……从四面八方过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的气味，都一样……都是冲着我们来的。”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汇聚到了林川身上。
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安静地站着，看着墙上的血色名单，仿佛那上面跳动的不是人命，而是一串股票代码。
“这就是你的计划？”苏沐雨转过头，她的眼神像两把手术刀，试图剖开林川的逻辑核心，“把我们所有人推到悬崖边上？”
“评估错误。”林川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和之前一样平，却多了一种不属于人类的空旷感，“我不是把你们推到悬崖边上。”
他抬起眼，看向雷烈，看向苏沐-雨，看向仓库里的每一个人。
“我是把悬崖，搬到了所有人的脚下。”
“在原来的‘桌子’上，铁壁是庄家，黑曜是荷官。我们，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只是他们用来擦桌子的抹布。”林川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铁钉一样敲进众人的脑子里，“现在，桌子没了。庄家和荷官，跟我们一样，都掉进了同一个斗兽场。他们几百上千人积累的‘势’，被瞬间清零了。”
“现在，规则只有一个。”林川伸出一根手指，“活下去。”
“说得好听！”雷烈怒吼，“我们他妈连能源都没了！拿什么活下去？用你捡回来的这块破石头吗？”
他指着那颗已经恢复了漆黑，静静悬浮在半空的【规则奇点】。
“它不是石头。”林川说，“它也不是能源。”
他走到那颗核心前，伸出手，虚按在上面。
“它是一份空白的‘契约’。一份……能让这个狗屁游戏系统都必须承认的契约。”林川的数据眼瞳深处，一抹微弱的金色光芒一闪而过。
“我的‘价值天平’，现在不仅能‘评估’价值。它还能‘赋予’价值。”
苏沐雨瞬间懂了。
“你能……修改规则？”
“不能修改。但可以利用规则的漏洞，发布具备同等优先级的‘对冲协议’。”林川回答，“我不再只是‘商人’。现在，我是这个斗兽场里，唯一能自己印钱的‘银行’。”
“轰——！”
一声巨响，打断了所有人的思考。
仓库那扇由老周临时加固的铁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撞得向内凹陷，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他们来了！”叶小叶尖叫。
雷烈抓起身边一根半米长的钢筋，肌肉瞬间隆起，像一头准备扑杀的猎豹。
“我去！”
“任务驳回。”林川的声音响起，“你的‘资产价值’应用于更关键的节点。”
他转头看向苏沐雨。
“入侵全城所有还能使用的公共广播系统，需要多久？”
“三分钟！不，两分钟就够！”苏沐雨立刻回答，双手已经在终端上化作残影。
“好。”林川点了点头，然后独自一人，朝着那扇不断被撞击，随时可能破碎的大门走去。
“你干什么！”雷烈一把没拉住他。
林川没有回头。
“开门，做生意。”
“轰！”
大门终于被撞开。
门外，火光把半边天都映成了橘红色。
至少上百个幸存者，举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将仓库的入口堵得水泄不通。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恐惧和疯狂。
在人群的最前面，一个扛着巨大扳手的壮汉，看到独自走出来的林川，先是一愣，随即狞笑起来。
“就一个？时序的人都死光了吗？”他把扳手往地上一顿，火星四溅，“兄弟们！拿下他，我们就能活过第一轮！”
“杀！”
人群开始骚动，像潮水一样准备涌上来。
林川站在门口，面对着上百个疯狂的敌人，他只是抬起了手。
没有武器。
也没有任何动作。
但就在那一刻，一个平静的声音，通过他身后仓库里的设备，通过城市里每一个还能发出声响的喇叭，传遍了废墟的每一个角落。
“我是‘时序’，林川。”
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的喊杀声。
门外的百人队伍，动作一滞。
全城，无数正在厮杀或躲藏的人，都停了下来。
铁壁公会的总部，高山猛地回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广播。
黑曜的地下基地，那个被称为“鸦主”的男人，放下了手里的通讯器。
所有人都听到了林川接下来的话。
“关于‘时序’的悬赏，我已收到。”
“现在，我发布一份新的‘对冲悬赏’。”
“目标：黑曜公会会长，‘鸦主’。”
林川的声音，通过无数个喇叭，在血色的天空下回荡。
“击杀‘鸦主’，或提供其精确坐标，经验证后，悬赏支付。”
“支付内容一：‘时序’战队持有的全部积分，共计98分。”
“支付内容二：城东‘扭曲研究院’地下三层，未被激活的备用能源中心坐标。”
“支付内容三：狂鳄公会老大女儿所需的‘神经突触稳定剂’，现存放于铁壁公会会长，高山的私人医疗室。”
前面两条，已经让无数人呼吸急促。
而最后一条，则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所有势力的脑子里炸开。
正在某个角落里像疯狗一样攻击其他幸存者的狂鳄公会成员，猛地停下了动作。
铁壁公会总部，高山身边的副官脸色大变。
“会长！他怎么会知道……！”
高山一言不发，但他的拳头，已经捏得发白。
林川这个混蛋，他不仅掀了桌子，他还把所有人的底牌，都扔到了桌子下面，让所有人自己去抢！
仓库门口。
那上百个幸存者，已经彻底懵了。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的疯狂，正在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犹豫。
击杀眼前的林川，只能拿到一个虚无缥缈的“豁免权”。
但林川开出的价码……能源中心！救命的药剂！
那才是这个末世里，真正的硬通货！
“他的话能信吗？”人群里有人喊道。
“黑曜离我们太远了！先杀了他们再说！”扛扳手的壮汉试图重新鼓动人心。
“契约成立。”
林川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他的面前，那枚黑色的【规则奇点】不知何时已经飞出仓库，悬浮在他身前。
它表面的白色纹路，亮起微弱的金色光芒。
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天平虚影，以那颗核心为中心，缓缓浮现，然后烙印在半空中，仿佛一个神圣的印记。
“此悬赏，已通过‘规则奇点’公证。系统承认其有效性。违约者，将从‘规则’层面被抹除。”
林川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裁决感。
“现在，各位‘测试体’，请做出你们的价值判断。”
扛扳手的壮汉，看着林川，又看了看自己身后已经开始动摇的队伍。
他的额头上，冷汗滚滚而下。
仓库内，雷烈看着林川的背影，嘴巴张了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沐雨靠在终端上，看着那道背影，喃喃自语。
“他不是在印钱……他是在建立新的秩序。”
血色的天空下，林川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孤独的界碑。
他划分了旧时代的结束，和新时代的开始。
忽然，林川转过头，目光穿过人群，望向远处一栋高楼的楼顶。
楼顶上，一个戴着乌鸦面具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也在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林川的数据眼瞳微微收缩。
他看到了，在鸦主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清洁工衣服，手里拿着扫帚的……扫地老头。
老头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抬起头，冲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林川收回目光，他的声音在团队频道里响起。
“苏沐雨。”
“在。”
“最终试炼的真正目的，不是生存。”林川说，“是‘献祭’。”
“整个城市的四千多人，都是献给某个存在的祭品。”
“现在，‘主祭人’，已经到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