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知看着江月瑶的背影，喉咙发干。
“你真要去？”他跟上两步，压低声音，“那个江灵，精神状态明显不正常，万一她……”
“她疯，是因为她怕。”江月瑶脚步没停，径直走向那扇紧闭的化妆间门。
门板隔绝了里面的声音，却隔绝不了那股愈发浓郁的阴冷和怨气。
江月瑶抬起手，没有敲门，而是用指关节在门板上轻轻叩了三下。
叩，叩，叩。
节奏不急不缓，像是在敲什么古老仪式的钟。
里面瞬间安静下来。
几秒后，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一条缝，一个年轻助理探出头，警惕地看着他们。
“你们找谁？”
江月瑶没回答，目光越过助理，看向屋里。
江灵正坐在镜子前，手里拿着一个粉扑，正使劲往自己脸上拍打着厚厚的粉底。
镜子里的那张脸，即便隔着几米远，也能看出一种不正常的惨白。
“谁啊？烦不烦？”江灵从镜子里看到门口的人影，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助理被她吓得一哆嗦，刚想关门，江月瑶已经伸手推开了门，自己走了进去。
沈行知立刻跟上，顺手将门带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他的手，下意识地搭在了腰侧。
“你谁啊？懂不懂规矩？谁让你进来的！”江灵猛地转过身，看到江月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厌恶和轻蔑。
她显然在网上刷到过这张脸。
“出去！”
江月瑶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她的视线在房间里慢慢扫过。
这间化妆间比黎梦那间大了一倍，但空气里却弥漫着一股混杂着廉价香薰和生肉腐败的怪味。
角落的垃圾桶里，扔着几根烧尽的黑色香头。
“你这屋子，有点挤。”江月瑶的目光，最终落回到江灵身上。
江灵的动作僵住了。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房间里除了她和她的助理，就只有刚进来的这两个不速之客。
“你神经病啊？”她反应过来，骂道，“眼睛不好使就去治！挤什么挤？马上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叫保安了！”
江月瑶没有动，她只是看着江灵，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最近，老丢东西吧？”
江灵的叫骂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丢点首饰，丢支口红，找不着了，对不对？”江月瑶继续说，声音不带起伏。
江灵的脸色，比刚才拍了半斤粉的脸还要白。
这件事，只有她和她的贴身助理知道。
她甚至因为这个，怀疑是助理手脚不干净，还大发了一顿脾气。
“你……你怎么知道？”她身后的助理下意识地问出口，随即又惊恐地捂住了嘴。
江灵狠狠瞪了助理一眼，色厉内荏地对着江月瑶吼道：“你调查我？你是狗仔队派来的？”
“用不着调查。”江月瑶往前走了一步。
江灵和她的助理，就像受惊的兔子，同时往后缩了一下。
“它吃不饱，就开始吃你的东西。”江月瑶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江灵的心上，“先是你的身外物，等东西吃完了，就该吃你了。”
她伸手指了指江灵的脸。
“你这粉，盖不住了。那黑气，都从你的骨头缝里往外渗了。”
轰的一声，江灵感觉自己的脑子炸开了。
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秘密，在这个陌生女人面前，被剥得干干净净。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那里，红绳穿着的木雕小人正隔着衣服，散发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你……你到底是谁？你胡说八道什么！”她的声音开始发颤，带着哭腔。
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从她的脚底板一直攥到天灵盖。
她背上那个只有她能感觉到的“东西”，此刻正不安地蠕动着，一股阴寒刺骨的凉气，顺着她的脊椎往上爬。
“我说了，它饿了。”江月瑶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陈述事实的冰冷，“你用人气、好运去喂它，可你那点东西，哪够它塞牙缝的？”
“它帮你抢角色，帮你上头条，你以为是白给的？”
“你养它，是想红。可它养你，是想找个替身。”
江月瑶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江灵最深的恐惧。
“不……不是的！你骗我！”江灵彻底崩溃了，她尖叫起来，“那个大师说过的！只要我好好供奉它，它就会一直保佑我！它是我儿子，它不会害我！”
“儿子？”江月瑶笑了，那笑声很轻，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你看看你自己的脸，再看看它。你觉得，你养得起这种‘儿子’吗？”
江灵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
指尖触碰到的皮肤，冰冷，僵硬，像是摸在了一块没有生命的蜡像上。
她忽然想起，最近半个月，她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发现脸上莫名其妙多出一些红疹，又痒又疼，用再贵的护肤品都压不下去，只能靠厚厚的粉底遮盖。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拍戏太累，过敏了。
“不……不可能……”她疯狂地摇头，眼泪混着粉底液，在脸上冲出两道可怕的沟壑。
“保安！保安！”她歇斯底里地冲着门口大喊，“把这两个疯子给我抓起来！快点！”
沈行知皱起眉，往前站了一步，挡在了江月瑶身前。
江月瑶拉住了他。
她看着已经状若疯癫的江灵，目光却飘向了江灵身后的空气。
在那里，那个漆黑的、猴子一样的影子，正因为主人的惊恐而兴奋地颤抖着。
它的一只没有五官的“头”，正贪婪地凑在江灵的脸颊边。
“它在舔你的脸。”江月瑶轻声说。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劈中了江灵。
她猛地僵住，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
她能感觉到，有一条冰冷的、黏腻的、不属于自己的舌头，正在她的脸颊上，慢慢地，一下一下地，舔舐着。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江灵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她疯了一样用手去抓自己的脸，指甲在皮肤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滚开！你给我滚开！”
她的助理吓得瘫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门口躲。
沈行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心头一跳。
“江灵！”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江月瑶却拉着他，转身就走。
“你不管她了？”沈行知错愕地问。
“她自己选的路，神仙也管不了。”江月瑶头也没回，“她的报应，要来了。”
两人走到门口，江月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屋里，江灵还在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抓挠着自己的脸，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江月瑶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几道刚刚被抓出的血痕上。
“忘了告诉你。”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江灵的尖叫。
“血光，最招这些东西喜欢了。”
“三天。”
“三天之内，你这张脸，就不是你的了。”
说完，江月瑶拉开门，和沈行知一起走了出去。
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屋内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江灵僵在原地，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她的脸上，几道血痕触目惊心。
一股难以忍受的、从皮肤深处传来的剧痒，突然爆发了。
她看见，那几道血痕的边缘，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黑，溃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