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之上，残风卷着灰烬，像一场无声的落雪。

    秦枫本尊独立废墟中央，掌中玄珠红光渐敛，没入胸口。几乎同一时间，左右两侧的黑袍与白袍身影同时抬起手，对着本尊微微颔首——

    黑袍秦枫掌心雷灯熄灭，灯芯化作一缕幽蓝火线，飘回秦枫丹田；

    白袍秦枫背后雷岳崩塌，山体的银蓝雷浆重新凝为道道雷纹，没入本尊经脉。

    两道身影由实转虚，像被风吹散的墨影，一点点消弭在空气里。最后一缕雷光敛尽，天地间只剩一道青衫猎猎的背影。

    “呼……”

    秦枫轻吐浊气，眉心雷瞳闭合，留下一道淡银竖纹。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肌肤下，血雷与玄珠缓缓旋转，仿佛刚才毁天灭地的力量不过是幻觉。直到确认四肢百骸并无裂痕，他才抬头，望向远处奔来的众人。

    “秦枫！”

    苏媚第一个掠至，裙袂在空中拉出一道绯红残影。她停在秦枫面前三尺，想伸手，又怕触到伤口，指尖悬在半空，声音轻得仿佛怕惊碎什么：“……你怎么样？”

    秦枫冲她笑了笑，先没答，而是抬手在面前挥出一道温和雷幕——雷光如涟漪，扫过众人周身，将残留的灰雾与阴怨尽数蒸净。确认无人被巨眼暗伤，他才开口，嗓音有些低哑，却稳：

    “我没事。两道化身只是真元耗尽，回归本源而已。”

    话音落下，其他人相继赶到——

    灵月蝉白衣染尘，手里却还攥着一面未碎的月轮盾；虚无脚步踉跄，面色比往日更苍白，却第一时间绕着秦枫转了一圈，确认没有缺胳膊少腿，才长吐一口气；墨尘与苍烨对视，均在彼此眼里看到尚未平息的骇然，随即同时抱拳，单膝跪地：

    “统领神威，属下……望尘莫及！”

    灵汐一双水灵眸子亮得惊人，声音却带着哭腔：“统领，刚才那箭……我差点以为你要把整片律域都打崩！”

    他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看到每个人眼底尚未褪尽的惊惧与担忧，心里一暖，语气也放轻：

    “放心，我真无大碍。倒是你们——”他指了指远处尚未完全闭合的灰色裂缝，“三十年后将跨界而来，此事需立刻回禀各方，早做绸缪。”

    众人神色一凛，笑意敛去，齐声应诺。

    苏媚这才终于放下悬在半空的手，悄悄背到身后，暗暗握紧，似要把那点残余的颤抖藏住。她抬眸望向秦枫，唇角重新勾起，眸光潋滟：

    “既然如此，那便回去吧。接下来……我们一起扛。”

    焦土废墟前，阴风仍在低啸，却掩不住成片跪倒的“簌簌”声。

    放眼望去，玄律宫残址之外黑压压跪满了鬼界强者——长老、酆都判官、玄律司执事、各域鬼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炼虚、合体，此刻俱是面色惨白，额头紧贴碎裂的黑曜石地，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唯恐一丝灵力波动惹来前方那道青衫人影的不悦。

    一些伤势未愈的修士，跪得稍慢半息，便被同伴暗中按住肩头，狠狠压下去；更远处，几名曾跟随崔苍梧参与围杀秦枫的化神巅峰，此刻直接五体投地，后背冷汗浸透重甲，却一动不敢动。

    空气里弥漫着焦糊与血腥，还有——恐惧。

    秦枫负手立于残阶之巅，青衫猎猎，目光所过之处，跪伏的人群便如被雷噬，齐刷刷再低一寸。苏媚、灵月蝉等人分立两侧，看着这鸦雀无声的场面，心中感慨不已——

    一日前，这些鬼修还趾高气扬，欲夺封魂石；如今，却连抬头都需要勇气。

    沉默片刻，秦枫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裹着雷威，滚滚传遍四野：

    “此前之事，我已知悉。”

    短短一句，让无数人心头狂跳，几名判官更是当场叩首，额头撞得碎石飞溅。

    “崔苍梧、夜罗睺已形神俱灭，首恶既除，余罪可酌。”

    听到“可酌”二字，众人刚要松气，秦枫语气却陡然一转，雷音微冷：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他抬手，五指虚握，掌心雷光凝成一柄寸许雷剑，雷剑轻颤，剑尖扫过跪伏人群，最终指向最前排那三名合体大圆满的长老。

    “尔等身为鬼界砥柱，却助纣为虐，围杀于我，更欲献祭生魂。今日若空口求饶，天下哪来这般便宜？”

    三名长老面色瞬间惨白，中间那位黑袍老者连忙抬头，颤声高呼：

    “老奴愿献‘幽冥髓’三滴、‘阎罗金’千斤、‘魂星石’十枚，更愿开放宝库，任君取舍！”

    左右两名长老也急忙附和：

    “吾等亦愿献出本命魂火一缕，以立天道誓言，终身供大人驱策！”

    话落，三人同时掐诀，眉心各飞出一缕幽绿魂火，火焰内隐隐可见缩小版的面孔，正朝秦枫恭敬叩首。魂火离体，他们气息瞬间萎靡，却不敢有半分怨色。

    有人带头，其余鬼修哪敢怠慢？

    “玄律司愿献‘判官笔’与‘生死簿’拓本各三套！”

    “酆都北域献‘阴脉源’一条，可孕万里灵田！”

    “魂河宫愿献‘引魂灯’万盏，更献‘养魂木’三千株！”

    ……

    一时间，献宝之声此起彼伏，一件件在外界足以引起血战的鬼道圣物，被争先恐后地捧到秦枫面前，堆成小山。更有人双手奉上储物戒，直接抹去神识烙印，恭恭敬敬高举过顶，只为换一句“收下”。

    秦枫神色淡然，目光扫过那堆积如山的赔礼，掌心雷剑轻轻一震——

    啪！

    所有储物戒、玉盒、魂火同时被雷光卷起，悬于空中，雷光如丝，一一检视。

    凡有暗记、禁制者，当场被雷火焚成虚无；凡诚意不足者，雷剑轻点，那件宝物便“咔嚓”碎裂，吓得献宝者面如土色，连连叩首。

    片刻后，雷光收敛，秦枫袖袍一挥，将合格之物尽数收入玄珠内，方才开口：

    “今日起，鬼界由三位长老暂掌，三十年后，灰魔跨界，若尔等再敢有二心——”

    他抬手，指向远处那道尚未完全闭合的灰色裂缝，雷音如雷罚：

    “崔苍梧与夜罗睺，便是榜样！”

    话音落，雷剑化作漫天光雨，洒向跪伏人群。每一滴光雨落下，皆在众人眉心凝成一枚细小银雷印记——不痛不痒，却如悬顶之剑，随时可取性命。

    众鬼修却如蒙大赦，齐声高呼：

    “谨遵大人法旨！”

    “吾等誓死效忠，绝无二心！”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里，秦枫转身，青衫猎猎，步下残阶。苏媚等人相视一笑，随之而去。

    身后，黑压压的鬼界强者依旧长跪不起，额头紧贴焦土，直到那道青衫背影彻底消失在天际，才敢悄悄抬头——

    每个人的眼底，都刻着同一个名字：

    秦枫——鬼界新主，不可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