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大会的公告，早已通过启民报、广播传遍大江南北。这一天，金陵中央广场人山人海，万头攒动。从各地赶来的民众、各界代表、外国使节及记者，将广场挤得水泄不通。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荷枪实弹，神情肃穆，在人群中隔出通道和警戒线。

    广场北端，临时搭建的审判台庄严肃穆，巨大的北地军旗高悬其上，在秋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台侧，来自国内外的记者架起了长枪短炮，准备记录这注定载入史册的一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与期待，压抑的议论声如同海潮般起伏。

    霍聿枭与沈未央并未出现在审判台上，而是坐在广场旁一栋建筑的窗口后，透过单向玻璃，静静地俯瞰着整个广场。霍聿枭身着戎装，面色冷峻；沈未央则是一贯的素色长衫，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在观察一场重要的实验。

    “一场大戏，就要开场了。”霍聿枭声音低沉。

    “必要的程序，也是宣告。”沈未央淡淡回应，“物理规则的验证需要实验，社会规则的建立，也需要这样的仪式。”

    上午九时整，伴随着沉重的钟声，特别法庭首席法官及审判员入场，全场瞬间肃静。

    “带被告人，陆鼎山！”

    一声令下，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通道入口。片刻后，在四名高大宪兵的押解下，陆鼎山出现了。他穿着灰色的囚服，身形佝偻，步履蹒跚，沉重的脚镣在地上拖行，发出刺耳的“哗啦”声。他低垂着头，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曾经不可一世的面容如今布满沟壑，眼神浑浊，不敢与台下无数道目光对视。

    公诉人起身，开始宣读那份厚达数百页的起诉书。洪亮而沉痛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回荡在广场上空，传遍收音机前的每一个角落。

    “……其罪一，拥兵自重，裂土割据，对抗统一，为国贼！”

    “其罪二，横征暴敛，荼毒生灵，致使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其罪三，勾结外寇，引狼入室，出卖国家权益，为汉奸！”

    “其罪四，屠戮异己，镇压进步，双手沾满鲜血！”

    “其罪五，贪墨腐化，穷奢极欲，耗尽民脂民膏！”

    每一条罪状之后，公诉人都出示了详尽的证据——泛黄的档案、受害者的血衣、幸存者的证词（部分由代理人代为宣读）、缴获的密约文件、以及从夷洲避难所搜出的金山银山的照片……铁证连环，如同重锤，一锤一锤地砸在陆鼎山的罪孽之上，也砸在每一个听众的心上。

    台下，起初是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公诉人激愤的声音和秋风的呼啸。随着罪状的逐一披露，压抑的啜泣声、愤怒的喘息声开始响起。当听到那些惨绝人寰的屠城、镇压细节时，民众的怒火终于被点燃。

    “杀了他！”

    “绞死国贼！”

    “为死去的同胞报仇！”

    愤怒的声浪如同火山喷发，席卷整个广场，震耳欲聋。维持秩序的士兵们不得不手挽手，组成人墙，阻挡着因激愤而向前涌动的人群。

    陆鼎山在如山铁证和滔天民愤面前，身体抖如筛糠，几乎无法站立，全靠宪兵架着。他几次试图张口，却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最终彻底瘫软下去。

    法庭辩论环节（陆鼎山指定的辩护律师也只是走了个过场）结束后，审判进入最后的陈述和合议阶段。短暂的休庭，仿佛将时间的流逝都拉长了，广场上的民众屏息凝神，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休庭期间，霍聿枭收到秦穆的密报：多个外国使领馆均有异常频繁的电文往来，几家国际通讯社的稿子已经拟好，基调多为“胜利者的审判”、“政治清算”，但措辞谨慎，未见直接干涉的意图。显然，这场审判的“敲山”效应，正在发酵。

    重新开庭后，首席法官站起身，面容肃穆，拿起最终的判决书。全场瞬间再次死寂，连风声都仿佛停滞。

    “本院经审理查明，被告人陆鼎山，所犯叛国、分裂国家、屠杀、贪污、勾结外国势力等多项罪行，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充分，情节极其恶劣，后果特别严重，对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造成无可挽回之巨大损害，实属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法官的声音如同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为扞卫国家统一与领土完整，维护法律尊严与社会正义，告慰无数死难同胞之在天之灵，根据《北地紧急状态刑事特别法》及相关律令，判决如下——”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扫过全场，最终落在瘫软如泥的陆鼎山身上，一字一顿地宣判：

    “判处被告人陆鼎山，死刑！立即执行！”

    “死刑！立即执行！”

    这六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广场上空，随即引发了排山倒海般的欢呼与痛哭！人们挥舞着拳头，泪流满面，积压了数十年的屈辱、痛苦与仇恨，在这一刻得到了部分的宣泄。

    陆鼎山在被宪兵拖下去时，彻底昏死过去。

    审判结束，人潮在激荡的情绪中缓缓散去。但这场审判带来的冲击波，才刚刚开始向外扩散。

    霍聿枭收回俯瞰广场的目光，看向沈未央：“这山，敲得够响吗？”

    沈未央推了推眼镜，平静地回答：“山内的猴子暂时会安静。但山外的老虎，或许会觉得受到了挑衅。”他顿了顿，“不过，畏惧，有时比友好更实用。”

    很快，国外媒体的报道纷纷出炉，大多带着震惊与复杂的情绪描述这场“东方式的严厉审判”。外交照会依旧有，但语气更显谨慎。一些原本与陆鼎山势力有勾连的外国公司，开始悄悄与北地控制的商务部门接触，试图撇清关系。

    而在旧金山一栋不起眼的公寓内，陆建城通过收音机听到了父亲被判处死刑的消息。他砸碎了房间里一切能砸的东西，状若疯魔，对着东方的方向，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与诅咒。复仇的火焰，在他心中燃烧得更加炽烈。

    霍聿枭在行辕签署了同意执行死刑的命令后，对秦穆下达了新的指示：“陆鼎山的时代结束了。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是更狡猾、更强大的对手。那个跑掉的小子，还有他背后可能联系上的所有势力，给我盯紧。同时，启动‘龙魂’计划的下一阶段。”

    “龙魂”计划，那是关乎北地未来国运的、更深远的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