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有点伤感。
聊完，周黎晓半天都提不起精神来。
对于袁玉珠决定跟万肇一起离开，她有怅然、有自责、也有愧疚。
邓文萍教授之前问她进科研院的事，她那时只想到这是个机会，一定要抓住，好好表现，却压根儿没想过要是顺利通过竞赛，因为跟研究项目而闭关后，其他人怎么办？
潜意识觉得，公婆和贺骏山一定会支持她。
至于万肇和袁玉珠、万子铭，她甚至都没想过她们对此又会有何反应？
这会儿后知后觉，周黎晓愧疚的无以复加，人总是高估自己的能力，实则面面俱到又很难做到。
妈妈和弟弟之间的关系，还没有融洽。
她却被一个机会而冲昏头脑，明明撮合母子俩这事才进展到一半呢。
周黎晓惭愧的无以复加。
母女俩找了花坛边坐下，挽着手安静依偎，沉默许久，彼此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周黎晓感性地开口：“妈妈，其实我做的不太好，你们回国这两个月，我并没有陪你多久，尤其开学以后，我...”
“不是，没有。”
袁玉珠连忙打断她，“囡囡，你已经对妈妈很好了，妈妈原以为你会怪我疏远我，不想亲近我的。结果是这样，我已经心满意足。”
周黎晓摇头，虽然跟她们见面之前，因为种种原因，她的确没报太大希望能重拾父母亲情的温暖。
在万子铭口中不可理喻又疯癫的袁玉珠，在她面前确实温柔如水善解人意。
她符合一个完美母亲的形象，周黎晓没办法怨。
想到万子铭，周黎晓顿了顿：
“...你跟爸爸什么时候走？临走之前，我们一家人，再一起吃顿饭，好不好？”
“好。”袁玉珠嘴角浅翘，“当然的。”
周黎晓浅笑握住她手，“那子铭知....”
“嫂子！”
一声焦灼呼喊打断她的话，周黎晓抬头，看到神色匆匆奔过来的勤务兵小刘，心头猛地一咯噔。
“嫂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让我好找！”
小刘气喘吁吁站住脚，指着大礼堂的方向催促她们，“结，演出结束了，旅长等着你们，过去拍合照呢！”
“拍合照？”
周黎晓怔愣眨眼，紧绷的肩头瞬间放松下来，连忙扶着袁玉珠起身，哭笑不得地说：
“你着急忙慌的，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
小刘听了这话，讪笑挠头。
“您赶紧过去吧。”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拍合照？”
周黎晓扶着袁玉珠，边问边往回走。
小刘跟在一旁，听言说道：“文工团正好借了相机，说要给领导们拍张照，首长说亲家也在，难得人全，大家趁此机会一起拍一张。”
周黎晓点点头，“小军呢？去叫他了吗？”
“已经回去了，就等您跟亲家夫人。”
周黎晓和袁玉珠连忙加快脚步。
*
她们折回大礼堂的时候，看演出的人已经差不多都走完了。
只有台上和前排的领导席，还热热闹闹。
贺骏山立在那儿跟万肇低声交谈，看到两人进来，打住话头，大步走过来牵住周黎晓的手。
“让哪儿去了？”
“陪妈出去透透气。”周黎晓小声解释。
荣妍也快步走过来，拉住袁玉珠胳膊，笑着道：
“都拍的差不多了，就差咱们，袁妹子，趁这个机会，咱们刚好拍张全家福。”
袁玉珠噙笑点头，看了眼周黎晓。
全家福。
她们这张全家福，真是晚到了好多年，她心里隐隐期待。
等台上的人拍完照，抱着照相机的男同志回身笑着招呼。
“首长，好了，咱们上台准备吧。”
“好。”贺易弘笑呵呵邀请万肇，“来，亲家。”
两人你推我让的先上了舞台，贺骏山轻拍周黎晓胳膊，轻声叮嘱：
“你先去，我去抬万子铭。”
“嗯。”
周黎晓看着他朝万子铭的方向走去，牵住袁玉珠的手，跟着荣妍一起上台。
她远远瞧着，万子铭大概是有点情绪，皱着眉不太想配合，但贺骏山和阿达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两人合力将轮椅抬了上来。
贺骏山跟着一跃而上，推着万子铭径直走到周黎晓身边站住，立在一旁的袁玉珠扭头看了眼，又收回了视线。
贺小军噔噔噔跑过来，站到周黎晓和贺骏山前面，紧挨着万子铭的轮椅。
照片一共拍了三次。
两家人一起拍了一张。
贺家人单独拍一张。
万家人也单独拍一张。
虽然比袁玉珠设想的全家福多出一个万子铭，不过看到女儿脸上的笑容，她也完全能做到忽略这一点。
没关系，袁玉珠心想，上一辈的意愿总不能强加到下一辈身上。
囡囡只要高兴，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
贺易弘跟贺骏山还要留在军区召开一个小会议。
于是派人，先送女人跟孩子回家。
回到家吃过饭，因为万肇还没回来，荣妍张罗着要留万家人住一夜，不顾袁玉珠的劝阻，就带着阿姨楼上楼下的收拾客房。
家里从未有过的热闹。
贺小军待在客厅里，缠着万子铭下五子棋，一大一小围在茶几前玩儿的较劲。
贺小军输急眼了，不时哀嚎一声：
“你让我一子！”
“小舅！啊！你不能下这儿！”
“...你让一让我，求你了小舅~~”
万子铭扯唇冷哼，根本不把他鬼哭狼嚎的哀求和撒娇当一回事。
“能玩儿玩儿，不能玩儿滚，这么智障的游戏还要让，你三辈子也成不了事。”
贺小军气鼓鼓瞪眼，“我是小孩儿，下不过你很正常，你这是人身攻击！等我长大了，你就老了，你不一定是我对手呢！”
万子铭掀起眼皮：“还下不下？”
贺小军甩手站直身，“不下了！”
万子铭懒得搭理他，转动轮椅准备去喝口水，就听院子里传来说话声。
贺家父子跟万肇回来了。
他们边说话边走进客厅。
贺易弘笑着跟万子铭打招呼：“小万，还没休息呢？”
万子铭拧了下眉，对于他不太入耳的称呼，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眼贺骏山。
“吵死了，我回去，你安排人送我。”
贺骏山挑眉：“这么晚还要回去？你姐同意？”
万子铭皱紧眉瞪他，一脸的不满。
贺骏山面不改色：“看我没用，去问你姐。”
万肇也没管儿子，径直和贺易弘一起上了楼。
万子铭不耐烦地瞪着贺骏山，启唇想催促，就看到一男一女从院子里走进来，只得又把话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