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那一瞬，一股浑厚无比的气劲自院中暴起。
以他的修为，自然知道，那是有人强行调动了极其危险的力量。
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身，危及性命。
他心知不妙，这才疾步赶来。
“孙师傅，你快看看三哥哥！”
小衿衿像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把死死拽住孙师傅洗得发白的衣角。
“他睡着了，怎么叫都不醒！脸好白，手好冷……求你救救他，孙师傅，求你了！”
孙师傅低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却没有多言。
他沉着脸，轻轻拨开小衿衿的手，蹲下身，伸手探了探黎建隳的鼻息。
随后两指搭上他的腕脉，闭目凝神，细细感受脉象的跳动。
片刻后，他收回手，转头对一旁的佣人低声道：“带小小姐去换身干衣裳，她头发还湿着，别冻着了。我这就给三少爷仔细瞧瞧，你们先出去，别吵。”
“哎，好。”
那佣人连忙应声，上前轻柔地扶起还在抽泣的小衿衿。
“小小姐，听话，咱们先去换衣服，孙师傅一定会治好三少爷的。”
等小衿衿被带出去换衣裳。
屋里只剩下孙师傅和昏迷不醒的黎建隳时，门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黎老爷拄着拐杖，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老夫人紧随其后，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按着胸口。
“孙师傅，这孩子怎么又晕了？”
黎老爷声音发颤，站在床边，目光死死盯着黎建隳毫无血色的脸。
“前几日才刚稳住伤势，今日好好的，怎么一句话不说，人就倒了？是不是又用了不该用的力量？！”
孙师傅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望向门外的方向。
他心里其实也直打鼓。
黎建隳这具身子，自幼体弱多病，五脏六腑常年亏虚。
就连平时走路快些都会喘不上气，全靠药石和温养才勉强维持生机。
这种体质，本不该沾染任何与武道有关的东西。
更别提那种东西了。
那根本不是凡人能碰的。
哪怕是修习武道几十年的老派宗师，也不敢贸然尝试。
可黎建隳偏偏是凡胎肉身，竟敢硬生生扛下那一股狂暴的气劲。
简直如同拿一枚脆弱的鸡蛋，去硬撞一堵铁墙。
其后果，显而易见。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虚弱到了极点。
“这……我也说不准。”
孙师傅终于开口，语气低沉。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刚被带回来的小衿衿，迟疑地问道：“他刚才，到底干了啥？你亲眼看见的，跟我说清楚。”
小衿衿被这么一问，愣了一下，小手不自觉地挠了挠后脑勺。
还是刘妈站了出来，抹了把脸上的汗，声音带着后怕。
“是小小姐的亲姐姐，把小小姐偷偷带走，扔进了狗圈。小小姐吓得直哭，三少爷一听，脸都气青了，鞋都没穿就冲了出去。”
她顿了顿，喘了口气，继续说道：“三少爷赶到时，当场一声暴喝，竟引动了院子里的护院犬反扑，把那几条恶狗全都撵了回去。他还追着跑了好几圈，把周姨娘吓得当场瘫在地上……可等他回来，人就撑不住了，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再也没醒。”
“对！”
小衿衿赶紧接话，声音软软的。
“是姐姐让大狗咬我……那条狗好凶，冲着我就扑过来了，眼睛红红的，嘴里还流着口水。三哥哥听见我的哭声，立刻冲过来，把我护在身后，一脚踹开了那只狗。他一边挡着，一边把我往外拉，吓得我都快哭晕过去了……现在想起来，手还在发抖呢。”
“什么？又是童家那头的？”
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枯瘦的手掌拍得桌面上茶杯都跳了起来，盖子叮当落地。
“那几条疯狗，可不是普通看门的狗，是能吃人的恶犬！张口就是血，咬断骨头都不带松嘴的！她竟敢让那种畜生去咬我亲孙女？她到底有没有一点人心？她那良心是让狗啃了吗？还是早就烂透了，连老鼠都不吃一口！”
她气得手都在抖，青筋在手背上暴起。
“我从前只是瞧不上她，可如今，她这是要断我黎家的根啊！衿衿才多大？不过六岁，还在学说话念书，她就下得去这种手？这已经不是讨厌了，这是谋杀！是冲着我黎家血脉来的！我要是年轻二十岁，我现在就提刀上门，亲手砍了她们母女俩！”
黎老爷更火，眼珠子都红了，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要是建隳慢一步……慢那么半刻钟……我宝贝孙女现在还能不能睁眼？还能不能喊我一声爷爷？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黎家百年清誉，全被这一窝贱种给糟蹋干净了！”
他胸口剧烈起伏，脖子上血管都暴了起来，吼得整个院子都能听见。
“把姜楠给我叫过来！现在！立刻！马上！别让她在后院躲清闲！我要问问她，她前面生的那几个孩子，到底是人是畜生？是不是爹娘生的，还是野狗养的，怎么尽出些丧心病狂的东西！”
整个屋子鸦雀无声。
几个丫鬟低头屏息，贴墙根站着。
门外的小厮听见吼声，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托盘摔在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恐惧。
姜楠被急匆匆叫到黎建隳的书房，脚一踏进门槛，就感觉到一股冷气迎面扑来。
书房里灯火昏黄，窗扇紧闭。
她低着头，双手交叠在身前。
黎老爷咬着牙，老夫人坐在上首，脸色铁灰。
心里咯噔一下。
肯定是童斌或者童小洁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
不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叫她来。
果然，没等黎老爷开口，最疼衿衿的黎老夫人就“啪”地拍了桌子。
“姜楠！你给我睁大眼睛听清楚！你明明知道那几个孩子打心眼里不待见衿衿，你怎么还能容他们踏进这个家门？你当这是普通的走动吗？这是放虎进宅！今天衿衿差点死在狗舍里！要不是阿郢拼死把她拽出来，她现在早就血肉模糊了！”
“而阿郢呢？为了救她，现在人事不省，躺在床上连眼都睁不开，太医都说可能是气急攻心，伤了脏腑！你告诉我，这事你怎么担？你怎么赔？”
姜楠猛地抬头，嘴唇哆嗦着，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