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脸上笑开了花，却搓着手掌，略显为难：“这位爷，小本经营，劳烦先下定，再下针，您看......”
甘渊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锭不小的银子，“啪”地拍在柜台上：
“够不够？赶紧！”
“够！够！马上就好！”
见了真金白银，掌柜麻利连忙招呼伙计拿出软尺，围着甘渊上下测量。
量体时，掌柜见甘渊脸上还戴着那玄铁面具，眼珠一转，又殷勤地取来一条镶嵌着猫眼石的银色抹额和一张烟紫面纱。
“爷，这抹额和面纱与这套衣裙正相配，算是小店一点心意。”
甘渊照单全收，那抹额和面纱确实能遮住他硬朗的轮廓和喉结。
对他来说，这些都是锦上添花。
他自信就算披个麻袋，也能把那些围着城主献殷勤的北夷女子全都比到天边去！
更何况装扮起来，迷死城主不在话下。
趁着甘渊被伙计引到里间去换改好的衣裙，掌柜又凑到君天碧身边。
“这位公子，您看......要不要再多备两套给您这位......同伴？”
“如今正打仗，布料难得，小店卖得也划算。”
君天碧端起伙计奉上的清茶，抿了一口，“你这铺子，该开去尧光，那里价高。”
掌柜闻言唏嘘一声，摇了摇头：“公子说的是啊，小老儿要是开的米铺，兴许就咬牙去尧光搏一搏了。”
“可咱这是成衣铺子......唉，尧光那边穿惯了绫罗细纱的贵人，哪里看得上我们北夷这些粗布皮毛？”
“怕是连摸都嫌硌手呢，穿不惯，也卖不上价啊。”
他絮絮叨叨，又抱怨了几句战事影响生意，时局维艰。
正说着，里间的帘子“哗啦”一声被掀开。
一道高挑的身影走了出来。
铺子里的灯火似乎都为之一颤。
暮山紫的衣裙经过修改尚算合身。
虽仍能看出属于男子的骨架，但在那华贵深紫与银线刺绣的映衬下，融合出妖异的美感。
只见来人烟紫色的薄纱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恣意倾城的丹凤眼。
眼尾微微上挑，流转间光华潋滟。
那条猫眼石抹额束在额前，在灯火下流转着幽微光华，与他眼中的锋芒交相辉映。
此刻的甘渊，褪去了平日的桀骜不羁，俨然是山野志怪中刚刚化形的精魅。
尚未完全学会隐藏自身妖气，美得原始而张扬。
甘渊的目光穿过摇曳的珠帘，对上君天碧视线的那一刹那，那双本就迷人的丹凤眼立时弯起，漾开层层叠叠的笑意。
更添十分魅色，直勾勾地望着她。
掌柜和伙计张大了嘴巴，半晌合不拢。
刚刚进去的......确定是个男人吧？！
甘渊根本不在乎他人的目光，他拎着装有自己旧衣的包袱，步履生风地径直走到君天碧面前，雀跃地牵起她的手。
“我们走！”
再次走上北夷的长街，晚风拂过甘渊的裙摆和面纱。
果然，再没有女子敢贸然凑上来邀请君天碧饮酒了。
甘渊对此很是满意，这裙装果然是穿对了！
但他并不满足于此。
眼珠子骨碌一转，看到不远处一个人头攒动的小摊，他立刻拉着君天碧挤了过去，对君天碧蛮横撒娇：
“城主，我要这个！你给我买！”
君天碧看着那些嫣红黛绿的胭脂水粉、眉黛口脂，明显是女子所用的物事，一阵无语：
“......有你能用得上的东西吗？”
“我不管！我就要！”
甘渊死皮赖脸地摇晃着她的手臂，非要君天碧给他买点什么。
“你看她们都有！”
周围已有不少人好奇地看了过来。
君天碧被他吵得头疼，只得无奈地随手拿起一盒色泽最为饱满正红的胭脂，付了钱。
甘渊接过那盒胭脂，眼珠子又是一转，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打开胭脂盒，得寸进尺地凑到君天碧面前，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
“城主，你现在就给我抹上！就在这里！”
周围的北夷女子见这“貌美女子”如此大胆撒娇，纷纷笑着起哄怂恿：
“是啊公子，给你家娘子画一个嘛！”
“画漂亮点！让我们也瞧瞧！”
君天碧看着甘渊那狡猾又无赖的样子，心头幽幽一动。
她竟真的伸手，拿起了摊子上用来描眉的棕茀，蘸取了一点甘渊掌心中的胭脂。
然后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捏住了甘渊的下巴。
甘渊没想到她真的会动手，微微一怔，随即顺从地仰起脸。
他一瞬不瞬地凝望着近在咫尺的君天碧，看着她低垂的眼睫，感受着她清浅的呼吸，感受到她指尖微凉的触感，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君天碧沿着甘渊微微上挑的右眼眼尾，细细勾勒起来。
不过寥寥数笔，一抹嫣红炽烈的火焰纹路便出现在他眼角。
那抹红与他眼中的流光辉映，在他原本就极盛的容貌上点燃了一簇不灭的火焰。
周围的女子们难掩惊叹之声，看着甘渊眼角那抹独特的火焰纹，眼中充满了惊艳和羡慕。
“太好看了！”
“这位公子好手艺！”
“当家的！你也给我画一个这样的！”
甘渊方才一直痴痴地看着君天碧，此刻被众人的惊呼拉回神思，好奇极了君天碧到底在他脸上画了什么。
摊主极有眼色，立刻捧上一面打磨光亮的琉璃镜，嘴里不住夸赞：
“这位夫人，真是天仙般的人物！”
“这花纹画得也好，郎君好福气，二位真是鹣鲽情深，羡煞旁人啊！”
甘渊迫不及待地接过镜子，当看到眼角那抹炽烈的火焰纹时，丹凤眼里迸发出惊人的光彩。
心头仿佛也被那火焰烫了一下，酥麻滚烫，美得直冒泡。
“真好看......”
他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忍不住轻轻碰了碰那抹红痕，又怕弄花了，赶紧收回手。
“这......怎么舍得洗掉啊......”
听到摊主夸他们“鹣鲽情深”，他更是高兴得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这胭脂买得值，这裙子穿得更值！
甘渊放下镜子，转头看向身旁负手而立的君天碧，心头一热，冲动地唤了一声：“城主......”
君天碧刚放下棕茀，侧眸看他，“又要什么？”
甘渊却没有回答。
他忽然上前一步，隔着那层烟紫色的薄纱，吻住了她的唇。
柔软的纱巾阻隔了直接的触感，更添几分朦胧的诱惑悸动。
他能感受到她唇瓣的轮廓，她能闻到他身上胭脂的浅淡花香。
喧闹的长街，璀璨的铁花，周围善意的哄笑与惊叹......都在这一刻远去。
灯火阑珊，人影模糊，唯有彼此眼中映照的星光与火焰，在北夷微凉的夜风里，无声地燃烧。
甘渊得逞地眯起了眼睛，那抹眼角的火焰纹愈发妖娆而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