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清，真没想到终究还是要与你刀兵相见。”

    “从风怀瑾闯进碎星谷的那天开始，你就该料到你我之间不能共存。”

    “血洗碎星谷的人是风怀瑾，不是我。”

    “但是没有你，何来今日的风怀瑾？”

    “十个风怀瑾都不及一个风若清。一直以来我最欣赏、最想要的都只有你！若清，你要相信你我联手，天下无人能及。”

    “多谢抬爱，可惜，我志不在天下。”

    “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不给你机会。”

    兵刃未动，内力的对峙率先拉开最后一战的序幕。

    毋陵周身被与百魅夜行同色的七彩薄雾循环笼罩，交替变化间，一色一哀鸣。时而如婴孩啼哭，时而如老妪哀嚎，时而如少女啜泣，时而如青年嘶吼……幽怨而凄厉，缥缈且尖锐，忽近忽远，忽强忽弱，宛若万千冤魂齐聚，每一声都充满绝望的怨怼，直击人心底的恐惧与脆弱。

    “我好像听见父亲的声音。”孟云扬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他要我救他，他说他现在很痛苦。”

    “我也好像看见师父了。”温承珊激动地抓紧了柳承宇的袖口，“承宇，是师父！师父回来了！”

    柳承宇用力按住温承珊的肩膀，冷静提醒道：“是幻觉！不能相信！父亲已经死了，师姐你不要被幻觉牵着走！”

    “幻觉吗？但我明明感觉到了师父的温度！他在冲我笑！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笑起来那么慈祥、那么和蔼可亲。”

    孟云扬看到了孟流云，温承珊见到了柳昭华，就连唐若弘也好似见到了素未谋面的母亲的背影。一眼望去，校场里有人在隔空对话，有人在漫无目的的寻找，有人在与空气激情拥抱，有人已默默垂首哽咽。

    他们，或见到了此生最敬重之人，或见到了此生最思念之人，亦或是见到了此生最遗憾之人。

    斗兽场变成了梦游园，血雨腥风散去，展露在阳光下的是每个人心中极致的柔软和无限的思念。

    神智未失，心已入梦。

    有人沉溺在梦境之中，自然也有人坚定的活在现实之下。

    不是无牵无挂，不是无情无义，反倒是因为他们的牵挂太深，情义太重，而让束缚的枷锁延展成为了永不会磨灭的联结，让在意的人活在心里，亘古不灭。

    柳承宇眼神清醒，唐若风镇定自若，轻思和凌瑶虽有恍惚却依然让自己置身幻梦之外，着眼于当前危局。

    唐天毅心急如焚，可面对浑身散发奇毒的毋陵，重伤之下纵使他有心相助也不敢轻举妄动。无法收放自如的阴阳咒是个危险信号，他已失去强行破局的能力，稍有不慎，极有可能是三个人同归于尽的下场。

    “这个人是故意在消耗若清。”柳承宇只觉形势对晓风不利，“她伤势太重，速战速决才是上策。”

    相比之下，面对似曾相识场面的唐若风却显得格外镇静：“她在趁机疗伤，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是未可知，因为她面对的这个人不是我，同样的套路结果未必会一样。”唐天毅扬手掀起一道内力筑成足以隔绝毒瘴的屏障，不得不承认，毋陵的毒功令他忌惮，“浑然天成的毒，她的身体……”

    ——恐难负荷。

    欲言又止，他怕一语成谶，晓风真的是凶多吉少。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发现毋陵的体质竟然与晓风一模一样：生而带毒。那是从降世的一刻起便在血液里流淌的无解之毒，是天生的药人圣体，一滴血、一口气，既可以毁灭旁人也可以毁灭自己。

    晓风是幸运的，她在机缘巧合之下被赤色珊瑚解了体内的毒，不仅不用再担心毒血伤人，还在自身百毒不侵的同时获得了解毒救人的能力。然而，毋陵却与她截然相反。他的毒与他的内力相辅相成，一旦催动，哪怕只是简单的呼吸都足以致命。

    如此一来，晓风在博弈中汲取到借以疗伤的养分就不单单是纯粹的内力，还会将毋陵的毒一并引入体内。

    兵行险着，她的这一招，危险十足，后果已然超出了可以预料的范围。

    两股强劲内力交汇，一刚一柔，一明一暗，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既有融合之势，亦有对抗之姿，缺口闭合，再无第三人能够闯入其中，干预一二。

    所以这一战，他们只能旁观。

    借力打力，以伤养伤。

    毋陵察觉到了晓风的意图，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诡笑。他收回两成的功力，缓和原本凶猛的攻势，不仅不想阻止晓风的行为，反而还有要助力的意味，将她想要的主动相送。

    “若清，你在玩火。”

    “引火自焚之前，一定先让你替我在黄泉路上开路。”

    “你太小瞧毋氏血脉之毒了，尤其是纯正血统下的毒中之毒。”

    无形化有形，彩色毒瘴在毋陵背后汇聚成一条与他长鞭的形态如出一辙的青色巨蟒。蛇鞭摆尾，毋陵手臂轻挥，巨蟒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携地崩山摧之势，迅雷般俯冲，直击晓风天灵。

    雷霆万钧之力狠狠撞上晓风内力形成的浑厚罡气，她单臂横剑，借剑气之力与之相抗。

    光影乱颤，映在她白红交替的脸颊上。只见她的眉心逐渐燃起一抹墨焰，巨蟒消逝的色彩正在用力为之着色。

    唐天毅大惊失色：“轮回眼！”

    柳承宇上前一步，疑惑道：“那是什么？”

    “是一门失传已久的邪门武功。”唐若风以为这个东西只会停留在文字的描述里，成为书册中无法被具象化的几页纸张，却不料有朝一日竟然能够看到有人将其施展出来，而承受此功的人会是他此生挚爱，“据传，此功可以摄魂夺魄，将一个人完成变成第二个施功者。”

    不是单纯的蛊惑心智，而是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另一个人，前者的意志随后者心意的变化而变化。

    唐若风能回答的仅此而已，这门功法早在百年前就已绝迹江湖，再多的他也无处了解。

    他们同时看向唐天毅，将力挽狂澜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只听他口中自言自语道——

    “同宗同源，血脉相通。原来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