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连城盯着平板屏幕上的倒计时归零，系统提示音响起：

    “交叉验证完成，匹配目标档案：h-1983-07-24，权限等级绝密。”

    技术员低声说：“是二十年前省委内部会议的备份录像，原文件已被删除，但气象卫星中转站留存了传输记录。

    我们还原了七段碎片，拼接出完整画面。”

    孙连城点头，把平板递过去：

    “推送到纪委听证室主控台，设置跳转节点到凌晨两点十七分那段。”

    “已经准备好了。”技术员按下确认键，“侯处长在那边等您。”

    孙连城起身，走出指挥区。

    走廊灯光稳定，脚步声清晰。

    他没说话，一路穿过安检门，进入封闭通道。

    听证室门打开时，侯亮平正站在投影控制台前。

    高育良坐在中央位置，双手放在膝上，神情平静。紫砂壶没带进来，桌上只有一杯凉水。

    “你来了。”侯亮平看了眼门口，

    “我们刚核对完程序合规性，可以开始。”

    孙连城走到侧面观察位坐下。

    墙上大屏还黑着，室内光线调得很低。

    “放吧。”侯亮平说。

    画面亮起。一开始是常规会议场景。

    赵立春坐在主位，几位干部汇报工作。

    时间戳显示为2003年秋，地点标注为省委小会议室。

    高育良穿着灰色西装，坐在角落记录笔记。镜头偶尔扫过他的脸，表情专注，看不出异常。

    十五分钟后，画面切换。

    所有人离开，只剩赵立春和高育良两人。

    “这段不在原始日志里。”侯亮平低声说，“是加密插帧，触发条件是声纹+人脸双重识别。”

    屏幕中的高育良站起来，面对摄像机方向。他声音不高，但字句清晰。

    “我们要构建一支绝对忠诚的队伍。”他说，

    “法律可以调整，政策可以变化，但对上级的服从，必须永恒不变。”

    现实中的高育良身体微微一震。他低头看着桌面，手指慢慢收紧。

    画面继续播放。

    年轻的高育良将一份文件递给赵立春，封面写着“汉大帮人才储备计划”。赵立春点头，收下。

    “第一批名单我已经整理好。”屏幕里的高育良说，“都是信得过的人，思想统一，行动一致。”

    录像到这里戛然而止。

    屏幕变黑。

    听证室没人说话。

    高育良抬起头，看向对面的控制台。

    “这不是正式会议记录，也没有签到表，不能作为证据使用。”

    侯亮平没回应。

    他按动遥控器，画面重新亮起。

    这次是从头播放，但增加了数据层标注。

    每一句话旁边都跳出时间、地点、关联档案编号。

    最后那段对话下方，浮现出一行字：“该内容与2015年‘汉大帮’涉案人员名录匹配度达91.3%。”

    “这属于非法取证。”高育良声音稳了些，“你们篡改了原始影像。”

    “没有篡改。”孙连城开口，“只是还原了被隐藏的部分。

    当年负责安保系统的工程师，

    去年因贪污被捕，他在供述中提到，曾接到命令，在特定视频里插入加密片段，并设定触发机制。”

    高育良转头看他：“你从哪找到的？”

    “卫星中转站。”孙连城说，

    “那段时间，所有重要会议都有异地备份。你们删掉了本地存档，但忘了信号已经发出去。”

    高育良嘴角动了动，想笑，却没笑出来。

    侯亮平再次操作设备。

    画面跳转到另一段——还是那个房间，时间是两年后。高育良单独一人，正在销毁纸质材料。

    他把文件放进铁桶点燃，火光映在他脸上。

    录音同步播放：“这批人必须牢牢掌握在手里。

    将来不管谁来查，只要队伍不散，局面就不会失控。”

    现实中的高育良闭上了眼。

    孙连城站起身，走向房间中央。

    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靠近还未熄灭的投影残影。

    “高书记。”他说，“您当年在汉大讲课，说过一句话我一直记得——历史不会说话，但记录会。”

    高育良睁开眼，看着他。

    “您教我的第一课，就是如何保存证据。”孙连城继续说，

    “怎么录，怎么存，怎么防止被删。那时候我不懂，为什么您特别强调‘原始载体不可替代’。”

    他停顿了一下。

    “现在我明白了。您不是在教我们保护真相，是在教我们，怎么让假的看起来像真的。”

    高育良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你说这些，无非是想证明我早就堕落。”他声音低沉，

    “可那时候，整个体制都在转型。你不依附，就进不了核心。不听话，就得被淘汰。”

    “所以您选择了另一条路？”孙连城问。

    “我没有选择。”高育良说，“我只是活下来了。”

    “那丁义珍呢？”孙连城说，

    “祁同伟呢？赵瑞龙呢？他们也是为了活下来？”

    高育良不答。

    侯亮平这时站出来，宣布：

    “根据最新证据链，高育良涉嫌组织、领导非法利益集团，滥用职权，掩盖重大违纪行为，

    现决定延长留置时间，转入深度审查阶段。”

    两名法警走进来，站在高育良两侧。

    他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下衣领。

    经过孙连城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

    “你以为这是胜利？”他说，

    “你拿到的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东西，从来不会留在文件里。”

    孙连城没动。

    “你会知道的。”高育良说完，跟着法警走出去。

    门关上后，侯亮平走到孙连城旁边。

    “这段录像……要不要上报？”他问。

    “已经自动上传。”孙连城看着屏幕，“标签是‘破军-终结者’，和之前的数据包一起。”

    侯亮平点头：“沙书记那边会有动作。”

    房间里安静下来。投影设备还在运行，墙角有轻微的散热声。

    孙连城拿起放在桌上的平板，翻看下一项任务列表。

    新的图谱正在生成，节点比之前更多。

    其中一个标红的号码，最近三天联系了七个外地号码，最后一次通话在两小时前。

    他点开详情。

    号码归属地显示为京州郊区某养老院，登记姓名为陈岩石。

    孙连城盯着这个名字看了几秒，起身走向门口。

    “还有事？”侯亮平问。

    “我去趟光明区。”孙连城说，

    “有些话，得当面问清楚。”

    他走出听证室，走廊灯光照在中山装上。

    拐角处的技术员迎面走来，手里拿着新打印的报告。

    “刚才系统抓到一次异常通信。”技术员递上纸张，

    “陈老的电话打出后，三分钟内，山水集团一个休眠账户突然激活，转出五百万元。”

    孙连城接过报告，目光落在转账备注栏。

    上面写着：“还款，旧账结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