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湖边的练习结束得很晚。

    水息与火息在黄昏前最后一次交汇，湖面泛起金红交错的光。

    岩姒往回走时，脚步轻得像踩在云上。

    她第一次感觉到——火焰也可以被安抚，而不只是燃烧。

    霁寒在她身侧，略落半步。

    他仍克制，却不再疏离。

    而他们并不知道，湖畔阴影里，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那是烬夭。

    她的心口像被什么狠狠扣住。

    越扣越紧，越紧越疼。

    火息在她体内乱成一片，像无数碎刃乱撞。

    胸口每跳一下，都像在撕开她的血肉。

    她用手紧抓住心口，声音低低地溢出来：

    “姐姐……不要离我那么远……”

    可她的声音，被晚风吹散得一丝不剩。

    烬夭想追上去。

    脚刚踏出一步，胸口突然剧痛，火息瞬间溢出控制——

    “嘶——！”

    影火从她的脊骨往外窜，像是黑色的蛇，疯狂盘上她的肩胛。

    那是混沌火。

    不属于火神族的神性之火，而是——

    影焰。

    它平时温顺，像一团安静的影子。

    可一旦裂开，就是吞噬。

    烬夭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知道她胸口被掏空了一块。

    那块位置，本来是岩姒放在那里、温温热热的。

    现在被别人的水光触碰到。

    她全身的火焰都像被逼到了角落。

    ——————————

    她跌跌撞撞走到修炼场。

    此时的修炼场空荡，只剩几个火族弟子在练火。

    那些人本就对她有敌意，看到她影火乱窜，一下子提防起来。

    “她怎么又失控了？”

    “离远点！别靠近她！”

    有人压着声音轻笑：

    “也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要带个混沌回来，像个随时会炸的怪物。”

    那句“怪物”像一柄钝刀，慢慢拧进烬夭耳里。

    她抬头的瞬间，眼里的黑火闪了一下。

    那一闪，让空气温度急剧上升。

    火族弟子们齐齐后退。

    但为时已晚。

    烬夭胸口猛地一痛——像是被水火两力同时撕开。

    下一息——

    影火喷出。

    黑色火焰从她掌心爆开，烧过地面，烧裂空气。

    岩石瞬间被熔出一道深沟。

    火族弟子吓得四散逃开，喊声混乱。

    “挡不住！”

    “她不是神火，是……邪火！”

    “快通知殿下！她完全控制不住了！”

    烬夭跪在地上，呼吸浑浊，像溺水的人。

    她努力咬住自己的手腕，想靠疼痛压住火势。

    但是压不住。

    她越用力，影火越狂。

    她眼角湿得发烫，是泪——

    可不是红的，也不是透明的。

    是黑色的。

    混沌之泪。

    ——————————

    远处，一道熟悉的光冲了过来。

    “烬夭！！”

    岩姒几乎是飞奔过来的，火光在她周身激起一圈光环。

    霁寒紧随其后，水息铺在地面上压制裂火。

    岩姒一看到烬夭跪在影火中心，心都碎了一半。

    “夭夭，别怕！我来了——”

    她冲进黑火。

    霁寒的眼色一变：“殿下！危险！！”

    烬夭抬起头。

    眼底的黑火像在哭，又像在求救。

    “姐姐……别过来……会伤到你……”

    岩姒没有停。

    她直接把烬夭抱进怀里。

    那一刻，影火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住，僵在空中。

    烬夭全身颤得厉害。

    像只被狂风吹得快散架的小兽。

    岩姒轻轻贴着她的额头，声音极轻：

    “你有我，不会出事。”

    烬夭的瞳孔骤然收紧。

    她一瞬间就哭了。

    不是嚎啕，是那种被轻轻碰一下，整颗心就垮掉的哭。

    她蜷缩在岩姒怀里，声音破碎：

    “姐姐……不要离开我……”

    岩姒心尖发疼，把人抱得更紧。

    霁寒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中第一次出现一种深深的疑虑——

    火族说烬夭是异种。

    可为何岩姒能压制她？

    而烬夭为何对岩姒如此本能地……依赖？

    像水镜底部的同源涟漪。

    像影必须依附光。

    霁寒的直觉在叫：

    这两人之间的联系，比所有人想象的都危险。

    ——————————

    岩姒低声哄着怀里的人：

    “烬夭，我在。你听见没有？我在……”

    烬夭抓着她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像抓住整个世界：

    “姐姐……他会带走你……”

    岩姒愣住：“谁？”

    烬夭的声音轻得像被撕开的灵魂：

    “那个……水的……他看你……我不喜欢……”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

    霁寒心底那一点被隐藏的情绪，被风轻轻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