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神联谊结束的第七日，岩火教的清晨比往常更亮。

    天穹上没有太阳，可火神族一向自带光源。

    山脊的火纹在风中微微抖动，仿佛整个火境都在为一个少女苏醒。

    岩姒推开殿门时，晨雾散得很快。

    她掌心的火息轻轻亮着，像是从远方带回的某种祝福尚未完全散去。

    烬夭站在阶下望着她。

    眼里一闪而过的，是一种不知名的酸；但岩姒没察觉，只是习惯性地向她露出一个小小的笑：

    “夭夭，早啊。”

    烬夭低声、轻轻地嗯了一声。

    但在她看不见的那一侧，影子又被拉得很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没有归处。

    …………………………………

    那天的岩姒，比出发仙界前多了一个新的习惯。

    她会在清晨读信。

    火族与水仙之间的信件由灵火鸟传递。

    清晨，一只蓝白羽翼的灵鸟从天上飞来，落在岩姒肩头。

    它带着一枚透明的水光印章。

    烬夭盯着那封信的光，眼底悄悄缩紧。

    岩姒拆开信。

    信纸是薄薄的水纹纸，触感干净冷凉，像霁寒的语气。

    【岩姒殿下：

    火神之光仍在我眼中回荡。若火息近日有波动，请随时告知——水息可安火。

    ——霁寒】

    短短几句，却带着水仙族一贯的克制温度。

    写得极稳，极静，像湖面的一层薄冰——看似没有情绪，实际情感藏得极深。

    岩姒读完，耳尖轻轻发热。

    “霁寒……他好像又在担心我诶。”

    她喃喃。

    烬夭的指尖却冷得像霜。

    …………………………………

    午后，岩火教召开例行的“联谊后外交会议”。

    长老们讨论水仙族送来的资源与礼制安排。

    殿中无风，可火焰却微微上升，显得庄重又紧张。

    岩姒坐在中央，听着听着心思就飘了。

    她想起霁寒在水镜前的模样，想起他抬手时那一瞬的清光，想起那块轻轻落在她掌心的水息石。

    那是一种——她不太懂，却莫名想靠近的力量。

    “殿下。”

    长老霆岳忽然叫她。

    岩姒回神：“啊？”

    “水仙族愿与火族共修交流力量。霁寒上神有意定期来访。”

    这话一落，所有人都转头看她。

    火焰在殿壁上映出她的脸，亮得不真实。

    她愣了半秒，心口却忽然轻轻跳了一下。

    “他……要来火境？”

    霆岳笑道：“他对你很敬重啊。”

    岩姒的指尖晃了一下。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心动”。

    她只觉得胸口被轻轻点亮了——像有人把一滴清水放进火里，没有灭火，却让火焰变得更柔和。

    …………………………………

    烬夭站在殿外的长阶下。

    她听不见里面的内容，但能看见岩姒的笑意。

    柔和的、从未给过别人的笑意。

    她忽然觉得胸口空了一块。

    岩姒有了别人能触碰的世界。

    而她只有岩姒。

    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

    水和火在靠近——而影，被留在原地。

    …………………………………

    晚上，岩姒回到房间。

    烬夭帮她点灯、铺床，被她随手揉了一下头发。

    烬夭低着头，“姐姐，你今天心情很好？”

    “嗯……因为霁寒给我写信了。”

    岩姒一边说，一边去收起信纸。

    她没有注意到——

    烬夭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收紧，指甲陷进掌心里。

    火焰在她眼底轻轻抖了一下。

    像是在极力忍住什么。

    …………………………………

    夜深。

    岩姒睡了。

    烬夭坐在她床头的暗影里，看着她。

    光躺在床上。

    影坐在黑里。

    烬夭很轻很轻地自语：

    “你开始喜欢他了吗？”

    没有回答。

    岩姒呼吸均匀，像一团柔火在静静跳着。

    烬夭听着那呼吸声，胸口一阵阵发疼。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彻底撕裂她的事实：

    如果岩姒有了一条属于火与水的未来道路——那条路上，是不需要影的。

    影，是不会在婚服旁边的位置出现的。

    影，是不会跟着神走上祭坛的。

    影……永远站在光的背后。

    烬夭的影子在墙上抖得像要裂开。

    她低声，几乎要哭：

    “姐姐……你千万不要……不要把我丢下去啊……”

    火焰从她指尖溢出。

    烬夭第一次感到：

    水火在靠近，她——在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