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石辞 · 明御篇〉

    火不问寿，光不问生；

    有形者散，无形者升。

    赤焰照海，清光临城；

    若有一子，可照三旌。

    天既缺位，需以火补；

    火若无影，则必为日。

    日升不堕，万界为主；

    其名不传，其命必出。

    （译：天若缺位，需要火来补。若火神无影，则必成为太阳。太阳不会陨落，它将成为万界之主。）

    ?

    水仙界的夜冷得很沉，像被打磨过的玉石。

    三千水灯漂浮在镜湖上，光微白，如鱼鳞碎光；火神族的团员站在平台前，接受水仙族“镜执者”的检测。

    这是仙神联谊中极重要的环节：

    水族的预言术，会在此处读出火神一族的“火脉”，以判断是否可与水族合作。

    火与水的融合，不是感情，是决定三界安危的大事。

    岩姒站在队伍最前方。

    她身后的火纹随着她呼吸微微亮起，像被湖面映照得更柔和，也更耀眼。

    烬夭站在她身侧，一声不吭，但目光始终盯着她。

    那是一种随时可能“被夺走”的恐惧。

    水镜长老澈渊缓缓走上前，那人白发垂肩，眼中像一整片深湖。

    他抬手掐诀。

    湖面骤然静止，像被冻住的世界。

    水镜升起，一片圆形水光悬浮在半空，照亮岩姒的全身。

    那水光比任何火焰都要冷、要静、要锋利。

    岩姒微微紧张，却仍站得笔直。

    镜光透入她的体内，像在寻找什么。

    片刻后，湖面震动。

    澈渊的眼神第一次出现微妙变化。

    他低声道：

    “……无影。”

    全场一静。

    岩姒怔住。

    烬夭猛地抬头。

    澈渊再次确认：

    “火神之体……竟无任何‘阴影残念’。”

    水仙族一片哗然。

    赤璃皱眉：“无影……是什么意思？”

    炎宿沉声：“火神皆有影，那是本源中平衡恶念的部分，她怎么会……”

    澈渊却像见到世间罕有之景，眼底透出一种“如同目睹远古”的光：

    “无影之火……是无天之位。”

    岩姒心口一跳：

    “前辈，我不懂……”

    澈渊盯着她的目光，像看着一个在沉睡千万年的古老答案——

    突然苏醒。

    他轻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在敲击天命。

    “火若无影，光必成日。”

    岩姒愣住。

    烬夭呼吸陡乱，指尖的影火忍不住跳起来。

    澈渊继续道：

    “上一个无影之火……是第一代的‘日御’。”

    火神族集体变色。

    赤璃喃喃：“那不是……传说里那个……已经消失的……太阳……”

    炎宿的眼神一下锐利起来，但脸色极其沉重。

    岩姒整个人像被定住。

    她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但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压迫——

    像是天从头顶压下来。

    澈渊看着她，语气极其严肃：

    “岩姒殿下，你体内的火——若继续纯化……将不再属于火族。”

    “你会成为——”

    “照亮三界，却无法停步的‘太阳’。”

    岩姒愣住。

    烬夭手心一点点收紧，像无声地撕裂着自己。

    在所有人震惊的时候，只有她听见——

    魇无那道来自混沌的低语，再一次爬上她的耳骨：

    “光若成日……影，将消亡。”

    她的心狠狠一缩，像跌入深渊。

    岩姒却还不知道这句话的重量，只是怔怔看着澈渊：

    “我……我只是火族的继承人。我不想成什么太阳……”

    澈渊平静道：

    “天命不由人定。”

    “火若无影，命自成日。”

    烬夭的呼吸，在这一句里彻底乱了。

    她忽然觉得——

    岩姒的未来，不再是她能跟上的。

    那光——太远、太高、太亮。

    亮到影，可能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岩姒却只注意到她的眼神，轻轻牵住她的手：

    “夭夭，不要怕，一切都还没有定数呢……”

    烬夭抬头。

    那一刻，她看见岩姒眼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明亮、温柔、坚定。

    但影子是在颤的。

    烬夭第一次意识到——

    她不是岩姒影子里的那片影。

    她是岩姒光芒下，被世界视为“多余”的那块黑。

    她几乎想抱住岩姒，把她藏起来，藏回那隐谷，藏回只有两个人的三年。

    可澈渊的最后一句话如天雷般落下：

    “火神殿下……从今日起，三界将以您为‘拟日候选’。”

    “若火成日，则万界迎新天。”

    岩姒怔住。

    烬夭的心——彻底碎了。

    她突然意识到：

    如果岩姒真成为太阳……

    那她将永远在光之外。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