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静室之内，檀香袅袅，如云如雾，将室内映衬得恍若仙境。

    愈子谦与火娴云并肩而立，静候着前方蒲团上闭目养神的老者。两人虽神色平静，但内心却远非如此。愈子谦刚刚经历虚空雷池的生死锤炼，又于百炼争锋中力压群雄，此刻体内圣力虽已稳固在圣者境九转巅峰，但那深邃如暗银精金般的圣力深处，仍有些许新生的力量在奔腾雀跃，亟待梳理。火娴云则因守护与明悟，一举踏入大圣师之境，周身气息愈发圆融通透，冰火双属性的朱雀圣火在体内流转不息，隐有鸾凤和鸣之象。

    室内气氛沉凝，唯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仙鹤清鸣，划破这片寂静，更添几分幽深。

    良久，大长老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目光并未直接落在两人身上，而是先扫过愈子谦，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仿佛在审视一块历经千锤百炼后，终于初绽光华、内蕴乾坤的神铁。那目光似乎能穿透皮囊，直视愈子谦经脉中那些初步铭刻成功的空间道纹，以及那对潜藏在肩胛骨之下、蕴含着风雷与空间真意的奇异骨翼。

    “虚空雷池一行，滋味如何？”大长老的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件寻常小事。

    愈子谦心头一凛，知道真正的“审问”此刻才开始。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略微躁动的圣力，坦诚道：“回大长老，弟子鲁莽，不知天高地厚，险些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他顿了顿，回想起那雷霆毁灭与生机并存的恐怖景象，眼神却愈发坚定，“然，绝境之中，亦窥得一线生机，于毁灭中得见造化。若非如此，弟子亦无法明悟己道，更无法于锻造一途更进一步。”

    “哦？造化何在？”大长老饶有兴致地追问，身体微微前倾，似乎真想听听这少年在那种绝地中，究竟得到了什么。

    愈子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心念微动。刹那间，他背后衣衫无风自动，一对仅有巴掌大小、色泽漆黑、却流淌着细密银紫电蛇与空间波纹的骨翼虚影一闪而逝，带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空间涟漪。同时，他周身气息内敛，但皮肤之下，隐约有暗银色的光泽流转，仿佛血肉骨骼都已化作了某种不朽的精金，更有一股无形的“场”弥漫开来，让他周身的空间都显得格外稳固，连那袅袅檀香靠近他时，轨迹都变得笔直而稳定。

    他没有炫耀，没有催动圣力形成浩大声势，只是将这九死一生、千锤百炼换来的最本质的成果，坦然展示。这是“己身成道”最直观的体现——他的身体，就是最强的圣兵，最玄妙的道法。

    火娴云在一旁，虽早已知晓愈子谦此番蜕变，但再次见到这代表着愈子谦独特道途与血脉深秘的象征，美眸中依旧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疼与后怕，随即化为无比的坚定与骄傲。她悄悄握紧了袖中的粉拳，仿佛在说，无论前路如何，她都会陪他走下去。

    大长老的目光在愈子谦背后的骨翼虚影和那稳固的空间场上停留片刻，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赞赏。他缓缓颔首，声音中多了一分凝重与肯定：

    “己身成道，虚空锻真意……你这条路，前无古人，凶险万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动辄便有身陨道消之厄。”他语速不快，每一个字却都重若千钧，“然，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此道潜力之巨，亦远超寻常功法。寻常圣者，乃至大圣师，皆是在顺应天地，汲取外界圣力，纳于己身，循规蹈矩。而你，却是在以自身为烘炉，意志为锤，血脉为火，千锤百炼，将外界之力，乃至虚空能量、法则碎片，都视作胚料，锻打融入己身，去芜存菁，化为最本源的‘精金’，铸就无上道基。”

    大长老的目光仿佛能洞穿虚空，直视愈子谦圣力的本质：“老夫观你圣力，其品质已远超同侪，带着空间的‘稳固’与‘深邃’，更因你之前融合尝试，兼具风之迅捷、雷之暴烈、土之厚重……看似属性驳杂，却被你以无上意志强行熔炼为一，非但没有相互冲突，反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平衡与韧性，此乃‘万道精金’之雏形！好，很好！”

    “万道精金……”愈子谦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心神剧震。他一直以来的摸索、尝试、痛苦与坚持，仿佛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终的确认和升华。这条路，是对的！

    “多谢大长老点明！”愈子谦深深一拜，这一拜，发自肺腑。

    “不必谢我，路是你自己走的，锤是你自己挥的，火是你自己点的。”大长老摆摆手，目光转向一旁亭亭玉立的火娴云，眼神变得温和了些许，“小丫头，你呢？守护之道，可曾真正明晰？须知，守护二字，看似简单，实则重若山岳。”

    火娴云俏脸一正，收起在愈子谦身边时的那份温柔，神情肃然，认真回道：“回大长老，弟子已明本心。守护，非是禁锢，非是将其束缚于羽翼之下。真正的守护，是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为他，”她侧头看了一眼愈子谦，目光坚定，“扫清前路荆棘，抵挡背后暗箭，让他能无所顾忌、心无旁骛地去闯、去拼、去翱翔于那更高远更广阔的天空。我的朱雀圣火，冰与炎，既可焚尽阻碍，荡清邪祟，亦可温养经脉，守护心魄。”

    为了印证自己的话语，她指尖轻盈跳跃起一簇奇异的火焰。那火焰甚是神异，一半炽烈如昊阳，散发着焚尽万物的气息；另一半却清冷如月华，流淌着滋养万物的生机。两者并非泾渭分明，而是完美地交融在一起，冰与火的力量非但没有相互抵消，反而形成了一种动态的平衡，散发出一种生生不息、循环往复的玄妙气息，将她周身映照得如梦似幻。

    “一念双分，冰火同炉。朱雀血脉乃火中至尊，至阳至刚，你能另辟蹊径，融冰寒之力入其中，非但没有削弱其威，反而使之更具韧性，暗合阴阳相生之道。能将血脉运用到如此境地，可见悟性非凡。”大长老微微颔首，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许，“你二人，一道主‘破’，一往无前，锻打己身，破开万法；一道主‘守’，润物无声，冰火同源，守护真灵。道虽不同，却可相辅相成，殊途同归。此乃……天作之合。”

    他这话一语双关，既指二人道途互补，亦暗指二人情谊。火娴云闻言，白皙的脸颊上瞬间飞起两抹红霞，如同雪地里绽放的红梅，娇艳不可方物。她悄悄低下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愈子谦也是心中一暖，一股难以言喻的踏实感涌上心头，仿佛漂泊的孤舟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说回正题。”大长老神色一肃，将话题引回，“百炼争锋与百草丹会的奖励，‘枯木源’修炼资格，三日后开启。你二人可知‘枯木源’真正珍贵在何处？”

    愈子谦从方才的思绪中收回心神，沉吟道：“弟子听闻，枯木源乃学院秘境之一，其中蕴含浓郁的本源法则碎片，可助人悟道，极大加速修行，乃是无数弟子梦寐以求的宝地。”

    火娴云也补充道：“据说其中生机盎然，亦不乏奇异火种与冰泉，对炼丹师与拥有特殊血脉的弟子大有裨益。”

    “你二人所言，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大长老轻轻摇头，眼中流露出追忆与感慨之色，“枯木源，并非寻常秘境，它乃是我凌霄天院上古时期一处核心秘境崩碎后，所遗留下来最大的一块残片所化。其核心并非你们所理解的、相对具象的法则碎片，而是更接近‘世界本源’的、一种混沌初开般的絮状能量流，我们称之为——【源根之气】。”

    “源根之气？”两人皆是第一次听闻这个称谓，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不错。”大长老肯定道，“寻常弟子入内，因功法、悟性、灵魂感知所限，大多只能捕捉、炼化那些从‘源根之气’中逸散出来、相对稳定成型的法则碎片，如此已是难得的大机缘，足以让他们修为精进，甚至领悟强大战技。但你二人不同。”

    他的目光如炬，再次落在愈子谦身上：“子谦，你走的是己身成道之路，需海量高阶能量与最本源的法则烙印来不断‘锻打’己身，夯实你那‘万道精金’的道基。枯木源内的各种属性的源根之气，对你而言，就是比任何丹药、任何天材地宝都更为宝贵的大药！若能引其入体，以你的‘内在锻造法’锤炼，其效果，远胜在外界苦修数年！甚至，有可能让你那‘虚空道体’雏形，彻底稳固，乃至小成！”

    愈子谦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大长老的描述，为他勾勒出了一幅无比诱人的前景。

    随即，大长老又看向火娴云：“娴云，你的朱雀圣火，本质是生命与毁灭之焰。枯木源中，不仅蕴含极为精纯的‘乙木生机本源’，亦存在与之伴生的‘离火毁灭本源’。这两种源根之气，若能引动炼化，足以让你的圣火品质发生本质的蜕变，威力倍增，灵性大涨。甚至……有可能让你提前触及一丝朱雀血脉最深处的——‘涅盘’真意。”

    “涅盘真意！”

    火娴云娇躯一震，体内朱雀血脉深处传来一阵难以抑制的悸动与渴望，仿佛沉眠的古老意识被这个词唤醒。她深知，“涅盘”对于朱雀意味着什么，那是脱胎换骨，是向更高层次生命形态跃迁的钥匙！

    “然而，”大长老语气转沉，如同警钟敲响，“机缘往往与风险并存。源根之气并非死物，它们有微弱的灵性，会择主而栖，也会排斥异种能量。强行捕捉，极易引起能量反噬，轻则重伤，重则动摇道基。而且，枯木源内地域广袤，环境复杂各异，不同属性的源根之气分布在不同的区域，有的在生机盎然的古林深处，有的在炽热灼人的地火熔岩之中，有的在冰冷刺骨的寒潭之底，有的甚至在空间紊乱的裂隙边缘。如何寻找，如何引动，如何炼化，皆需你二人自行摸索，无人可代劳。”

    他顿了顿，继续道：“此外，学院虽明令禁止弟子在秘境内生死相搏，但争夺机缘时的摩擦、较量，乃至以武会友，只要不闹出人命，不废人修为，学院向来是默许的，这也是一种历练。此次与你二人同入枯木源的，除了本届表现出色的几位外院弟子，还有几位在内院修行已久、修为至少是大地圣师级别的资深弟子。他们背景不凡，手段众多，对枯木源的了解也远胜你们。还有那天工苑的韩烈，此次败于你手，其师门未必没有其他安排。你二人需心中有数，谨慎行事，既不可畏首畏尾，错失机缘，亦不可莽撞冲动，惹下祸端。”

    这是明确地提醒他们，内部的竞争同样激烈，甚至可能暗藏凶险。

    愈子谦与火娴云再次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但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的锋芒。危险？他们早已习惯。有机缘，便要去争！

    “弟子明白，定当谨慎行事，不负机缘。”两人齐声应道，声音铿锵。

    “很好。”大长老袖袍一挥，两枚非金非玉、触手温润、刻有复杂玄奥空间纹路的令牌，轻飘飘地飞向二人，“此乃‘枯木令’，是进入秘境的唯一凭证。同时，它亦能在关键时刻，感应到空间排斥之力，为你二人抵挡一次致命的秘境空间乱流。切记，秘境开启时间为整整一个月。一个月后，无论收获如何，必须凭借此令于秘境中固定的三处‘回归点’之一返回，否则时空之门关闭，将永困其中，等待下一次不知何年何月才会有的开启。”

    接过令牌，一股温润中带着清凉的奇异感觉传入掌心，仿佛与某个古老而庞大的存在建立了微弱的联系。令牌上的纹路似乎在缓缓流动，蕴含着神秘的空间之力。

    “最后，”大长老的目光再次落在愈子谦身上，变得无比深邃，意味深长地说道，“子谦，谨记，你之道，在于‘融’与‘炼’。枯木源对你而言，或许不仅是一处修炼圣地，更可能是一处天然的、为你量身打造的‘巨大锻炉’。如何利用这方天地为炉，引万道源根为火，淬炼己身，存乎你一心。去吧，好生准备这三日，将状态调整至巅峰。三日后辰时，自有人引你二人前往秘境入口。”

    “谢大长老教诲！”

    两人再次躬身，深深行了一礼，而后缓缓退出了沉凝的静室。

    走出静室，外界明媚的阳光扑面而来，驱散了之前的沉肃。愈子谦握紧了手中温润的枯木令，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奇异空间波动，眼中闪烁着无比期待和坚定的光芒。巨大的锻炉……万道源根……他的血，已经开始沸腾。

    “娴云，”他转头看向身旁在阳光下更显明艳动人的红衣少女，“这一次，我们定要抓住这前所未有的机缘，一举突破瓶颈！”

    火娴云嫣然一笑，那笑容比阳光更加璀璨：“那是自然。我可不会拖你后腿，说不定，我比你更快触及那涅盘之意呢。”她语气轻松，但眼神同样坚定，“不过，在进去之前，我们得好好准备一番，尤其是你，你这‘锻打法’对身体的负荷极大，需要的丹药补给可比我多得多。”

    她说着，脑海中已经开始飞速盘算起来，需要立即去丹堂兑换哪些药材，在这三天内开炉炼制哪些丹药——快速恢复圣力的“回元丹”，温养经脉、防止暗伤的“润脉丹”，甚至可能需要尝试炼制那五品初级的“护魂丹”，以应对可能存在的灵魂层面的冲击……才能确保愈子谦在那所谓的“巨大锻炉”中，能够持续地、安全地“锻造”下去，直至功成。

    而愈子谦，则已经开始在心中反复推演，如何将枯木源的各种本源之气，通过改良后的“内在锻造法”，更高效、更安全地熔炼进自己的虚空道体与那尚未完善的“万龙镇空印”乃至构思中的“小乾坤印”之中。他甚至想到，是否能借助那里的环境，尝试进行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灵锻”，为自己打造一件可成长的本命圣兵胚体。

    三日后，枯木源开启，一场属于他们的造化与历练，即将展开。前方，是机缘，是挑战，亦是通往更强之路的必经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