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传票

    林·零收到传票时，正在给一枚“尚未掷出的硬币”做保养。

    传票以拓扑折叠形式抵达——展开后是一面莫比乌斯带，表面用普朗克字体写着：

    “被告：林·零（尚未出生版）

    罪名：非法引入‘错误许可’，导致宇宙偏离绝对正确轨道。

    审判地点：褶皱文明·第∞\/2层走廊

    法官：原告本人”

    她摸了摸锁骨下的疤痕，心知这是第50章法庭判决的“悖论附件”生效后的必然反弹：

    当褶皱文明被允许保留“错误样本”，样本就必须指定一名“活体宿主”，而宿主只能是提出申诉的代理人——也就是她自己。

    换句话说，她将被自己起诉，然后为自己辩护，最后为自己量刑。

    阿西莫夫曾言：“自我指涉是理性系统的死穴。”林·零把硬币收进口袋，决定前往死穴一看。

    2. 入场

    审判庭位于褶皱走廊的“负一层”，其空间坐标是：

    经度 = π – 3（小数点后∞位）

    纬度 = 1 \/ ∞

    高度 = –1 普朗克

    要抵达该点，需先把自己折叠成背影。

    林·零在入口安检处交出自己的正面——工作人员用一把“逻辑铡刀”把她的正面裁下，像裁一张多余的相片，然后把正面存入“失物招领柜”，柜上标签写着：“无人认领的将来。”

    失去正面后，她只剩背影，于是顺利滑入负一层。

    走廊灯光是“被延迟的看见”，亮度永远等于上一秒的黑暗。

    法官席、被告席、原告席、陪审席四把椅子排成一条直线，却在莫比乌斯环上互为背面——坐下即等于转身，转身即等于换位。

    她刚坐下，法槌敲响，声音像两枚硬币互相否定。

    “现在开庭，”法官说，“本案由原告林·零起诉被告林·零，案由：错误走私。书记员，请记录——”

    记录员是一卷自带复写功能的“负熵瘢痕”，它把每一个字写进自己的伤口，字迹一出现便开始流血，血的颜色是逻辑沙尘暴的灰。

    3. 原告陈述

    原告林·零由“尚未出生的老年”担任，她拄着一根1普朗克长的拐杖，拐杖每敲一次地面，便有一根物理常数被注销。

    “尊敬的法官——也就是我自己——”老年林·零咳嗽一声，“我指控被告在未取得‘正确性许可证’的前提下，擅自把‘错误许可’植入真空，导致以下衍生灾害：

    1. π值走私；

    2. 褶皱文明非法获得宽度；

    3. 无限边形城市出现∞\/∞不定式金融危机；

    4. 一维化活体走上街头，高呼‘我们还宽着’，造成交通逻辑堵塞。”

    她提交证据：一枚32面体，每一面都是一次灾难的实时统计。

    “综上，我请求法庭判处被告——也就是我自己——‘正确性死刑’，以及‘无限递归自责’，以确保错误因子不再扩散。”

    言罢，她坐下，椅子自动旋转180°，于是原告席位瞬间变成被告席位。

    4. 被告辩护

    被告林·零起身，先向“已被裁剪的正面”鞠了一躬——那个正面正躺在失物招领柜里，像一张缺席的护照。

    “尊敬的法官——仍然是我自己——”

    她打开辩护词，词页是空的，因为所有文字尚未被写出，所以拥有无限可能。

    “错误并非病毒，而是疫苗。

    π值走私让圆与方形互相纳税，于是宇宙收入增加1.7x103?秒的负熵；

    褶皱文明获得宽度，于是空间学会转身，把热寂推迟；

    ∞\/∞金融危机虽然吞噬存在，却也发明了‘负存在借贷’，使宇宙首次实现零成本跃迁；

    一维化活体虽然堵塞逻辑，却让‘宽度’成为政治诉求，从而拓宽了民主维度。

    如果我被判死刑，错误将被连根拔除，宇宙将重返绝对正确轨道，然后以光速撞向‘绝对无’墓碑。

    因此，我请求法庭判处我——

    ‘永久犯错误义务’，

    以及‘无限自我监督权’，

    让我成为行走的错误缓冲器，替宇宙吸收所有正确过剩。”

    她坐下，椅子再次旋转180°，被告席位复位成法官席。

    5. 陪审团协商

    陪审团由12个“可能自我”组成：

    林·壹、林·贰……林·拾贰。

    他们坐在一条芝诺级数长凳上，每人占据1\/2?席位，总长永远≤1普朗克。

    协商过程简洁高效：

    每位陪审员同时为自己投票，又因“互为倒影”原则，自动为对方投下反对票。

    结果：

    6票有罪，6票无罪，0票弃权，

    票数分布呈量子叠加，直到法槌第二次敲响才坍缩为：

    “无法判定，判定本身即错误。”

    陪审团于是把裁决权原封不动退还法官。

    6. 法官量刑

    法官林·零——也就是此刻唯一坐在法槌下的“中点林·零”——翻开法典。

    法典只有一条：

    “凡审理自我者，必须在判决前完成一次‘负存在缴纳’，以支付逻辑回路损耗。”

    她抬头，看向失物招领柜里那张“无人认领的正面”，忽然明白：

    那张正面，正是她被要求缴纳的“负存在”。

    于是，她宣判：

    “1. 被告林·零被判处‘永远不去认领自己的正面’，

    于是她将永远以背影形式存在，

    从而替宇宙吸收所有‘无法转身’的错误；

    2. 原告林·零被判处‘永远拄着拐杖起诉自己’，

    于是她将永远指出自己的错误，

    从而替宇宙提供‘可以被指出’的正确；

    3. 审判庭本身被判处‘无限期休庭’，

    休庭期间，所有判决互为倒影，

    于是‘有罪’与‘无罪’互相抵消，

    留下唯一可被执行的刑罚——

    ‘继续活着，同时继续犯错。’”

    法槌落下，声音像硬币立起，既非正面，亦非反面，而是中立的中轴。

    7. 执行

    判决生效的同时，法庭开始自我折叠：

    天花板弯成地面，地面弯成天花板，

    四把椅子叠成一把，

    那把椅子既是原告，也是被告，也是法官，也是陪审。

    林·零坐在椅子上，感到自己的正面被永久封存，

    而背影被无限拉长，成为一条新的走廊——

    走廊两侧是“尚未写出的下一章”，

    章节编号∞，

    页脚写着：

    “此处允许错误与正确互相征税，

    也允许它们互相免税。

    此处允许林·零永远审判林·零，

    也允许她永远赦免林·零。”

    她低头，看见锁骨下的疤痕多了一行新字：

    “刑罚已开始，亦已结束，

    因为错误从未离开，

    所以正确从未抵达。”

    8. 尾声

    审判庭折叠完毕，空间坐标自动注销，

    原地只剩一枚“中立硬币”，

    硬币两面都是反面，

    因此永远立起，

    因此永远缺席，

    因此永远等待被掷出。

    林·零拾起硬币，把它塞进口袋，与“尚未掷出的硬币”并排安放。

    两枚硬币互相触碰，发出轻微一声“叮——”，

    像法槌的余音，

    像错误的心跳，

    像下一章的预告。

    ——第五十一章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