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入喉的瞬间，林婉儿膝盖一软，李修然伸手扶住她肩膀。她没推开，只抬手按住自己胸口，指节发白。林母站在灶台前，舀起一勺汤吹了吹，转身盛进碗里，轻轻放在桌上。

    “趁热。”她说。

    林婉儿没动。她盯着汤面，水面晃动，倒影里不是天花板，而是幼儿园滑梯——铁架生锈，塑料台阶裂开一道缝，一个小女孩蹲在顶端，背影熟悉得让她喉咙发紧。

    李修然顺着她目光看去，低声说：“第二地标。”

    铜雀残念在她耳中开口：“系统开始抽税了。你改厨房，它就从你童年里扣。”

    林婉儿没答话，端起汤碗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滑进喉咙，却像吞下碎玻璃，从食道一路割到胃。她放下碗，指尖发抖，抬头看母亲：“妈，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摔下滑梯那次吗？”

    林母擦着灶台，动作没停：“记得。你哭得厉害，不肯去医院，非要吃糖才肯走路。”

    “那天你背我回家，鞋跟断了一只。”林婉儿声音有点哑，“后来那双鞋你还留着。”

    林母终于停下动作，转过身来看她：“你要找那双鞋？”

    “不找。”林婉儿摇头，“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那时候你哄我说，摔跤是因为地气不稳，踩错地方才会跌。你还画符贴在我鞋底。”

    林母沉默片刻，走过来摸了摸她额头：“你现在也踩错地方了。”

    李修然插话：“阿姨，她刚吞了朱砂丸，血气反噬快压不住了。”

    林母没看他，只对林婉儿说：“汤里加了安神的药材，喝完去睡一觉。”

    “睡不了。”林婉儿站起来，胸口纹路已爬到锁骨下方，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系统在抽我记忆，再不动手，滑梯那个坐标会连带把那段日子全抹掉。”

    铜雀残念冷笑：“你以为只是忘记？是格式化。你哭过、笑过、摔过的地方，会变成空白数据，连你妈背你回家的画面都会消失。”

    林婉儿抓起外套往门口走。李修然跟上，边走边问：“直接去幼儿园？”

    “先回家拿东西。”她脚步不停，“那双鞋还在储物间，鞋底有我妈当年画的符，能暂时干扰系统定位。”

    两人下楼，夜风刮在脸上，林婉儿咳嗽两声，嘴角渗出血丝。李修然皱眉：“你心跳太快了。”

    “死不了。”她抹掉血迹，“铜雀说我现在是叛逆容器，系统越抽我，我越能篡改它的规则。”

    “代价呢？”

    “代价就是记不得我妈长什么样。”她语气平静，“或者哪天醒来，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李修然没再说话，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车上，林婉儿闭眼靠着窗，手指无意识抠着座椅边缘。铜雀残念低语：“别睡，一睡记忆流失更快。”

    她睁开眼：“我不睡。我要在彻底忘记之前，把七个地标全改掉。”

    车停在小区楼下，两人快步上楼。储物间堆满杂物，林婉儿翻出一个纸箱，掀开盖子，里面躺着一双旧皮鞋，鞋跟果然断了一只。她拎起鞋，鞋底隐约可见褪色朱砂符文。

    “有用？”李修然问。

    “试试。”她把鞋塞进包里，“至少能拖慢系统速度。”

    手机突然震动，是林母发来的消息：“汤在锅里温着，回来记得喝。”

    林婉儿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回了个“好”字，然后抬头对李修然说：“走吧，去幼儿园。”

    “现在？”

    “现在。”她拉开门，“系统在抽我五岁那年的记忆，再晚点，我可能连滑梯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

    铜雀残念嗤笑：“温情牌打完了？接下来该撕破脸了。”

    林婉儿没理它，径直下楼。李修然跟在后面，低声问：“真打算一路改到底？”

    “不然呢？”她脚步没停，“等他们把我妈熬的汤变成地表引爆器？”

    街灯一盏盏掠过头顶，她摸了摸胸口，纹路已逼近咽喉。呼吸越来越费力，但她没减速。

    “李修然。”她忽然开口。

    “嗯？”

    “如果我哪天真忘了你长什么样……你记得提醒我，我们是在档案塔认识的。”

    他点头：“好。”

    她笑了笑，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