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的秋天,似乎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肃杀。金融海啸的余波在全球震荡,连带着京城的天也总是灰蒙蒙的,透着一股凉意。何雨柱刚在“何府”听完张明远关于集团应对经济下行压力的汇报,对他的几个“收缩战线、现金为王”的保守策略骂了句“没出息”,正准备去后厨看看晚上预备的蟹粉狮子头。
生活助理拿着手机,脚步比平时更轻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谨慎和了然的神情。
“何董,”助理的声音压得很低,“香港那边……娄家托人递了消息过来。娄晓娥女士……前天下午,因病去世了。葬礼定在后天,在香港。”
花厅里有一瞬间的寂静。连窗外吹过的风,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何雨柱正要端起茶杯的手,在空中顿了顿。他那张惯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眉心的川字纹路似乎深了一毫米。但也仅仅是一瞬。
他没有像听到许大茂或秦淮茹死讯时那样,立刻给出一个漠然的“哦”或“不知道”。他缓缓地将茶杯端到嘴边,吹了吹并不存在的浮沫,呷了一小口。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
“什么病?”他问,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说是癌症,查出来有段时间了,一直在治疗,但……没扛过去。”助理小心翼翼地回答。
何雨柱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磕碰声。他目光投向窗外,看着庭院里那几株叶子已开始泛黄的银杏,沉默了片刻。
娄晓娥。
这个名字,在他心里掀起的涟漪,终究和许大茂、秦淮茹是不同的。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穿着布拉吉、眼神清澈又带着点倔强的资本家大小姐;想起了她在那个疯狂年代里,独自承受的苦难和最终的远走他乡;也想起了改革开放后,她作为港商归来时的那份干练与疏离,以及两人之间那几次谈不上愉快、却也谈不上敌对的有限交集。
她是他混乱前半生里,一抹算不上温暖、却足够特别的亮色。是唯一一个,曾让他动过那么一点点真心,却又因为阴差阳错和彼此的性格棱角,最终没能走到一起的女人。
没有恨,也没有太多遗憾,更像是一段被时代洪流冲散、各自安好的旧事。
“后天?”何雨柱收回目光,看向助理。
“是,后天上午十点,香港殡仪馆。”
何雨柱手指在黄花梨的椅子扶手上敲了敲,一下,两下。然后,他像是做出了一个极其寻常的决定,语气平淡地吩咐:
“安排一下,明天飞香港。葬礼,露个面。”
助理有些意外,但立刻应道:“是,何董,我马上安排专机和酒店。”
何雨柱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用住酒店,当天往返。露个面就走,不吃饭,不寒暄。”
“明白。”
……
两天后,香港殡仪馆。一场规模不大、但布置得庄重肃穆的追悼会。到场的大多是娄家在港的亲友和商界伙伴,男士西装革履,女士素衣黑裙,低声交谈,气氛沉重。
十点整,何雨柱的身影出现在殡仪馆门口。他依旧是一身深色立领中山装,外面罩着那件半旧的军大衣,与现场的氛围格格不入。他没有带随从,只有生活助理远远跟在后面。
他的出现,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不少人都认出了这位内地餐饮界的风云人物,也知道他与娄晓娥那段尘封的过往,目光中带着好奇、探究,甚至是一丝看戏的意味。
何雨柱对所有的目光视若无睹。他面无表情,步伐沉稳地走到签到处,拿起笔,在奠仪簿上,力道遒劲地签下自己的名字——何雨柱。然后,封了一个白色的信封,里面是厚厚的、不具名的港币。
他走进灵堂,正前方挂着娄晓娥晚年的一张照片,笑容温婉,却掩不住岁月的痕迹和病痛的憔悴。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鞠躬,只是静静地站在棺椁前,注视着那张遗像,看了大约十秒钟。
眼神里,没有悲伤,没有怀念,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一个时代的符号,一个故人,确实已经落幕。
然后,他转过身,没有理会走上前来、想要与他说话的娄家亲属(似乎是娄晓娥的一个侄子),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径直朝着灵堂门口走去。
从进来到离开,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真正意义上的“露个面”。
走出殡仪馆,秋日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助理赶紧将车开了过来。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助理透过后视镜,小心地观察着老板。何雨柱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似乎比来时,更沉默了一些。
飞机起飞,攀升,穿过云层。何雨柱一直看着舷窗外翻滚的云海,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飞机平稳飞行,他才忽然开口,对助理说:“回去跟老周(周老)说一声,娄晓娥没了。”
助理:“是。”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了一句,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
“年纪到了,都差不多了。”
说完这句,他便不再开口,拿起一份机上提供的财经报纸,翻看起来,眉头很快又因为某个他不认同的观点皱了起来,嘴里低声骂了句“胡说八道”。
仿佛刚才那场跨越千里的短暂吊唁,只是行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葬礼露个面,是给那段算不上爱情、却也并非虚情的过往,一个最后的、体面的交代。
然后,生活照旧,该骂的骂,该争的争,他的世界里,没有太多时间留给悼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