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龙在玄冥宗的听雪轩静修两日后。

    他对玄冥宗的现状及炼丹水平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他没有急于求成，而是选择了一个看似最常规的切入点。

    前往丹堂，了解基础的丹药炼制流程。

    玄冥宗的丹堂位于山门腹地，是一座通体由玄冰岩砌成的宏伟殿宇。

    尚未踏入

    一股混合着各种灵草药香，与地火硫磺气息的热浪便扑面而来。

    与外界刺骨的寒意形成鲜明对比。

    大殿内部空间极大，分布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丹室。

    不少丹室门口都有弟子值守，或神情专注地控制火候，或疲惫地处理着药渣。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沉闷的气氛。

    林羽龙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他身着客卿长老的服饰，但面容陌生，气息内敛。

    大多数忙碌的弟子，只当他是某位不常见的内门长老，点头致意后便继续手头的工作。

    他信步来到一处公共区域。

    这里几名年轻丹师刚结束一炉丹药的炼制，正围在一起讨论，脸上带着沮丧。

    “又废了一炉‘聚灵丹’，

    这‘三沉三浮诀’对火候的要求也太苛刻了，稍有不慎，药力就散了。”

    “是啊，柳长老总说要心神合一，体会药性沉浮之妙，可这‘妙’处实在难以把握。

    十炉能成四五炉就算不错了，成丹品质还参差不齐。”

    “唉，若是成丹率能高些，我们兑换修炼资源也不至于如此捉襟见肘。”

    林羽龙静静聆听，目光扫过他们身旁丹炉中残留的药渣，心中已然有数。

    玄冥宗赖以成名的“聚灵丹”，药力精纯确是上乘。

    但炼制手法的繁复与低效，严重制约了其实际价值。

    他缓步上前，温和开口：

    “几位道友，可否让在下看看这丹方与炼制纪要？”

    那几名年轻丹师见是客卿长老，连忙行礼，

    虽有些疑惑，还是将一枚记载着基础“聚灵丹”炼制方法的玉简递了过去。

    林羽龙神识沉入玉简，迅速浏览。

    这“三沉三浮诀”的确有其独到之处，强调以温和绵长的灵力。

    模拟灵药精华在淬炼过程中的三次沉淀与三次浮升，以期达到完美提纯。

    然而，正如他所料，这套手法与当前使用的几味主药药性，存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隔阂。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何人在此查看核心丹方？”

    众人回头，只见丹堂首席长老柳咚辰在一群弟子的簇拥下，面色不虞地走了过来。

    他显然刚指导完核心弟子的炼制，身上还带着淡淡的丹火气息。

    先前讨论的几名年轻丹师顿时噤若寒蝉，垂首退到一旁。

    林羽龙不卑不亢地转身，拱手道：

    “柳长老，在下林羽龙，新晋客卿。

    见此间道友为‘聚灵丹’所困，故想查阅一番，或能提供一二见解。”

    “见解？”

    柳咚辰花白的眉毛一挑，眼神中的轻视毫不掩饰，

    “林长老？便是玉灵那丫头引荐的客卿吧。

    我玄冥丹道，传承数千年，这‘三沉三浮诀’更是祖师爷所创，历经千锤百炼。

    你一个外人，初来乍到，能有何见解？

    莫非以为我丹堂弟子遇到的难题，是你看几眼丹方就能解决的？”

    话语中的傲慢与排斥，如同冰冷的玄冰刺向林羽龙。

    周围的弟子们大气不敢出，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林羽龙并未动怒，神色依旧平静：

    “柳长老言重了。

    在下并非质疑祖师智慧，只是觉得，任何法诀皆需与时俱进。

    若法诀与药材不再完全契合，适当调整，方能更好发扬光大。”

    “荒谬！”

    柳咚辰厉声打断，袖袍一拂。

    “法诀与药材不契合？

    简直胡言乱语！‘三沉三浮诀’乃是为‘聚灵丹’量身打造，数千年来皆是如此！

    你才看了几眼，就敢大放厥词？

    莫非你所谓的‘见解’，就是篡改祖法，数典忘祖？”

    “篡改祖法”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足以让任何丹堂弟子心惊胆战。

    柳咚辰身后的几名亲传弟子也面露讥讽之色，

    觉得这新来的客卿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林羽龙迎着柳咚辰锐利如鹰的目光，缓缓道：

    “柳长老息怒。在下并非无的放矢。

    据我所知，这‘三沉三浮诀’，创于一千年前。

    其最初是为了完美契合当时的一味主药‘玉髓草’的药性而设。

    ‘玉髓草’性温润绵长，需以沉浮之法引导其药力缓慢释放融合。”

    他顿了顿，观察到柳咚辰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

    虽然迅速被怒意掩盖，但显然林羽龙说中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周围一些年长些的丹师也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关于“玉髓草”的记载，在丹堂古籍中确有提及，只是年代久远，鲜有人关注。

    林羽龙继续道：

    “然而，‘玉髓草’早已绝迹千年。

    如今炼制‘聚灵丹’，是以‘冰心兰’和‘地炎果’替代。

    ‘冰心兰’性寒，‘地炎果’性烈，二者药性冲突剧烈，需更快更精准的融合。

    再沿用为温和‘玉髓草’设计的‘三沉三浮诀’，

    在第二次沉淀与第三次浮升之间，因灵力转换不够迅疾，会导致两股药力相互冲抵磨灭。

    若在下估算无误，仅此一处，便平白损耗了近三成药力精华。

    这，便是成丹率低、品质不稳的根源所在。”

    他的声音清晰平和，却字字如锤，敲打在众人心上。

    那几名先前抱怨的年轻丹师瞪大了眼睛，

    回想自己炼制时感受到的药力滞涩，似乎正与此言吻合。

    柳咚辰脸色铁青，林羽龙所指出的问题，

    他身为金丹长老、丹道大家，内心深处并非毫无察觉。

    只是祖法威严，他早已习惯于此，更将之归咎于弟子们学艺不精，未能深刻体会诀窍妙处。

    此刻被一个外人，

    尤其是一个他本就看不上的“关系户”当众点破，简直如同被当众扇了一记耳光。

    “信口雌黄！”

    柳咚辰强压怒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

    “什么三成药力损耗？简直是一派胡言！

    你不过看了几眼丹方，连炉火都未起，就敢妄下论断？

    我玄冥丹道，岂容你在此诋毁！”

    “在下并非诋毁，而是提出一种可能。”

    林羽龙面对威压，依旧从容，

    “若柳长老允许，在下愿演示一套名为‘九转涟漪淬炼法’的手法。

    此法讲究以灵力形成涟漪之势，层层递进，刚柔并济。

    或许更适合当前药材特性，可有效减少药力耗散。”

    “九转涟漪淬炼法？”

    柳咚辰冷哼一声，满是讥诮。

    “闻所未闻！不知是哪来的野路子功法，也敢与我玄冥正统相提并论？

    林长老，老夫奉劝你一句，安分守己做个客卿便好。

    丹堂之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说罢，他不再给林羽龙说话的机会，凌厉的目光扫过全场弟子。

    尤其是那几个与林羽龙交谈过的年轻丹师，警告意味十足：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精研祖法？

    若再让老夫听到有人妄议丹诀，定按门规严惩不贷！”

    弟子们噤若寒蝉，纷纷散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柳咚辰最后冷冷地瞥了林羽龙一眼，拂袖而去，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

    “林长老，好自为之。”

    丹堂大殿内，似乎比刚才更加寂静寒冷。

    林羽龙独立原地，面上无喜无怒。

    他知道，第一次试探性的碰撞，结果已然明了。

    保守派的顽固，远比他预想的更甚。

    柳咚辰的反应，与其说是对祖法的维护！

    不如说是对自身权威受到挑战的愤怒，以及对未知变革的本能排斥。

    然而，他也注意到，在柳咚辰离开后，

    有几道目光悄悄从远处的丹室门口或角落投来，那目光中不再是纯粹的怀疑或冷漠，

    而是掺杂了震惊、思索，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刚才那番关于“玉髓草”和药力损耗的分析，

    如同投入这潭死水的一颗石子，虽然立刻被强大的传统压力所压制，

    但涟漪，已然悄然荡开。

    林羽龙微微吸了口气，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丹堂。

    他知道，欲速则不达。

    今日已播下种子，接下来，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让它发芽。

    而在此之前，林羽龙需要更充分地了解这个宗门，并准备好足以打破偏见的实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