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他开口，声音如常。

    看到他，栖欢心里那股空落落的感觉瞬间被填满。她几乎是跳了起来，像过去千百年一样，下意识就想扑过去抱住他，把自己埋进那令人安心的气息里。

    但这一次，她的动作在中途顿住了。

    她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撞进他怀里，只是仰着脸看着他。百年清理异数的征战，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但她却能感觉到，他身上那份属于云缈境的宁静更加深沉了。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比平时低了些。

    玄衍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他走上前，来到她面前，低头仔细看她。“玩得不开心？”他问，语气关切。他注意到她似乎清减了一点，眉眼间少了些往日的跳脱，多了些情绪。

    栖欢摇摇头，又点点头。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清晰的自己的倒影，心里有种陌生的情绪在涌动，让她有点无措，又有点莫名的悸动。

    “那些世界……也就那样。”她撇撇嘴，想用抱怨掩饰真实情绪，“没有衍衍在，一点都不好玩。”

    玄衍微微一怔。

    他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看着她躲闪又忍不住看向他的眼神，那双总是清澈见底的眸子里，似乎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不再是全然的不谙世事，而是染上了一点属朦胧的情愫。

    千年的时光，他看着她长大，护她周全，予取予求。他从未想过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回应，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他永恒的慰藉。但此刻，她这句带着依赖和思念意味的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了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他伸出手，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揉她的头发，而是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指尖温暖。

    “所以，是因为我不在，才觉得无趣？”他看着她，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几分。

    栖欢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脸更热了。她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睫，小声嘟囔：“……你知道还问。”

    她这副羞怯的模样，落入玄衍眼中，让他心底那片沉寂了万年的湖，仿佛照进了一缕温暖的光。

    “衍衍。”

    “嗯？”

    “没什么。”她把脸轻轻贴在他手臂上，小声说，“就是叫你一下。”

    玄衍低头，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顶和微微泛红的侧脸。他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靠着。

    *

    时光在云缈境再次平稳流淌，栖欢目光停留在玄衍身上的时间变长了，偶尔玄衍看向她时，她会下意识地垂下眼睫，耳根泛起淡淡的粉色。

    玄衍将她的变化尽收眼底。那份纵容里，渐渐染上了更为清晰的专注与温柔。他依旧耐心回应她的每一句话，陪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只是眼神交汇时，空气中仿佛多了几分无声的悸动。

    这日，栖欢坐在栖霞树下，摆弄着几枚散发着微光的灵玉，试图将它们嵌成一只小兽的形状，却总是不成功，气得她差点把玉摔了。

    玄衍坐在她对面，静静地看着她折腾。在她又一次失败，懊恼地鼓起脸颊时，他伸出手，覆上她握着灵玉的手。

    他的手掌温暖而稳定，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栖欢微微一颤，却没有挣脱。

    “这里，灵力当如此流转。”他低声引导，一股温和醇厚的力量顺着他的掌心，缓缓导入她的经脉，牵引着她自身有些焦躁的灵力，平稳地注入那几枚灵玉。

    奇异的是，那几枚原本不听使唤的灵玉，在他的引导下，如同被驯服的星辰，乖乖地按照她的心意组合嵌合，光芒柔和地连成一片，最终形成了一只活灵活现，憨态可掬的小玉兔。

    栖欢看着掌心成型的小兔，眼睛亮了起来。她抬起头，想向他炫耀，却猝不及防地撞入他近在咫尺的眼眸中。

    那双总是沉静如渊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深邃而专注的情感。那目光仿佛有温度，烫得她心尖一颤。

    周围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和栖霞树叶微弱的沙沙声。

    玄衍看着她愣怔的模样，看着她眼中自己的倒影，以及那渐渐漫上来的，懵懂又动人的情愫。千年的陪伴，在此刻凝聚成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

    玄衍缓缓低下头。

    栖欢似乎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心跳如擂鼓，身体微微僵住，却没有后退，只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紧张地轻颤着。

    一个轻柔的却又无比珍重的吻，落在了她的眉心。

    如同初雪融化，又如同静水深流。

    栖欢脸颊瞬间染上绯红，如同天边最绚烂的晚霞。她张了张嘴，只觉得被他吻过的地方，像是被烙印了一般，滚烫而清晰。

    玄衍稍稍退开，依旧凝视着她，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与一种尘埃落定的满足。他伸出手指，轻轻抚过她微热的脸颊。

    “欢欢。”他唤她，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全新的意味。

    栖欢看着他，心脏还在砰砰直跳，那股陌生的悸动几乎要冲破胸腔。她突然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把发烫的脸埋进他怀里，小声地、带着点羞恼地抱怨：“衍衍你……你偷袭……”

    玄衍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传来微微的震动。他回抱住她，手臂坚定而有力，将她完全圈禁在自己的气息之中。“嗯，我的错。”语气里反而带着一丝愉悦。

    自那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质的变化。眼神交汇时流转的情意，不经意间的触碰，都带着缱绻的味道。

    栖欢渐渐习惯了这种亲密，甚至会主动凑过去索要拥抱，或者在他看书时，赖在他身边，玩他的头发，看他专注的侧脸。

    如此，又是千年光阴悠然划过。

    玄衍虽长居云缈境，但他的神识却时刻笼罩着无尽虚空。三千大世界，其下又各衍三千小世界，构成了浩瀚无边的宇宙。近来，他察觉到一些的小世界，规则运转出现了滞涩与偏差。

    若置之不理，这些小世界或许会走向另一个极端的混乱。

    玄衍站在云缈境边缘，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落在那无数明灭闪烁的世界光点上。他能感知到，此刻正有几个小世界因关键人物命运轨迹的微小偏移，而产生了不稳定的涟漪。

    栖欢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虽然看不真切，却能感觉到他似乎在思考什么。“衍衍，怎么了？”

    玄衍收回目光，看向她，平静地解释：“一些依附主界存在的小世界，根基尚浅，时有动荡。若置之不理，恐生祸患。”

    “那你又要出去忙了吗？”栖欢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袖子。虽然如今关系不同，但她还是不喜欢长久的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