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的空间瞬间变得狭小而私密。
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雨水的微潮，清晰地笼罩过来。
虞音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下颌线条干净利落，鼻梁挺直，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握着伞柄的手指修长，指节微微泛白。
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油然而生，驱散了等车的焦躁和秋雨的寒意。
“嗯。”她点点头，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车子在拥堵的雨夜中缓慢前行，雨刮器有节奏地左右摇摆，刮开不断流淌的水幕。
车厢里流淌着舒缓的轻音乐，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虞音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看着窗外被雨水扭曲的光影世界，听着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声，连日工作的疲惫奇异地沉淀下来。
终于抵达小区楼下。
雨势未歇，噼里啪啦地打在车顶。
林景然停好车，率先撑开伞绕到副驾这边，替她拉开车门。
“谢谢。”虞音下车，站到伞下。
楼道口近在咫尺。
两人并肩走在湿漉漉的小径上，脚步声在雨声里显得很轻。
伞微微向她这边倾斜，确保她不会被淋到。
虞音能感觉到他手臂隔着衣料传来的、稳定而温暖的力量感。
走到单元门前，虞音从包里摸门禁钥匙。
林景然站在她身后半步，伞依旧稳稳地撑在两人头顶。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虞音。”
他的声音在雨声的背景下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郑重。
虞音开门的动作顿住了，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她转过身。
楼道口感应灯的光线不算明亮，有些昏黄。
林景然就站在这片光晕里，雨伞收拢了，水滴顺着伞尖滴落，在他脚边晕开小小的深色圆点。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她，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一种虞音从未见过的、浓烈而直白的情愫。
紧张、期待、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勇气。
“我……”
林景然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沙哑的质感，=“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想了很多。”
雨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从你出事那天，看到你躺在那里……我就……”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我不能再等了。我害怕，害怕再有任何意外，害怕……来不及告诉你。”
他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
虞音甚至能看清他瞳孔中自己有些怔忡的倒影。
他身上微潮的气息和温热的体温，形成一种强烈的存在感，将她包裹。
“我……”林景然的目光炽热，“我喜欢你，虞音。不是邻居那种喜欢，是想……一直照顾你，一直站在你身边的那种喜欢。想……光明正大地给你做饭，想……名正言顺地担心你、保护你。”
他顿了顿，“我想做你的男朋友。可以吗？”
“……”
时间在雨声里被无限拉长、凝滞。
林景然的心跳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看着她她紧蹙的眉头。
巨大的失落如同冰水，瞬间浇熄了他方才鼓起的全部勇气和滚烫的希冀。
林景然眼神迅速黯淡下去，沉入一片难堪的灰暗。
是他太心急了。
一定是这样。
她刚刚出院，或许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或许……她对他，根本没有那种心思。
刚才的依赖，不过是邻里间的熟悉和雨夜的脆弱。
而他，却像个傻子一样，被那点温情冲昏了头，说出了最不该在此时说出的话。
“对……对不起。”林景然的声音艰涩无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试图粉饰太平的僵硬笑容，“我……我大概是淋雨淋糊涂了，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胡话……你别在意，就当……就当没听见……”
他语无伦次。
手指神经质地蜷缩着，几乎要捏碎手中的伞柄。
他甚至不敢再看她的眼睛，目光慌乱地垂落，盯着自己脚下湿漉漉的地面。
然而，就在他狼狈地准备转身时——
一只微凉的手，猛地攥住了他毛衣的袖口。
那力道不大，却像一道无形的绳索，瞬间勒住了他所有逃离的动作和话语。
林景然猛地僵住，愕然抬眼。
虞音眼睛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
她看着他，深深地看着他，看到他灵魂深处那份笨拙却滚烫的真心。
“不是胡话。”她的声音很轻，被雨声衬得几乎有些飘忽，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林景然的心上。
虞音深吸一口气，“我听见了，每一个字，都听见了。”
她攥着他袖口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景然。”
她叫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叹息的温柔。
林景然的心跳彻底停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怔怔地看着她。
然后，他看到虞音向前一步，彻底拉近了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距离。
昏黄的感应灯光下，她微微仰起脸，清澈的眼眸里映着他呆滞的面容。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她踮起了脚尖。
一个温软的、带着一丝凉意的、极其轻柔的触感，如同蜻蜓点水，落在了他的唇边。
不是唇瓣的正中。
只是嘴角旁一点点肌肤。
轻得像一片被风吹落的羽毛。
短暂得像一个幻觉。
可就是这轻轻一触，让林景然世界的声音瞬间消失，雨幕、湿冷的空气、昏黄的灯光……
一切的一切都模糊褪色。
只剩下唇边那一点微凉柔软的触感。
带着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雨水清冽的气息，无限放大，灼烧着他的神经末梢。
“好。”
她的声音贴得极近，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轻飘飘的一个字，却像最沉重的烙印，狠狠砸进他的灵魂深处。
“林景然，我答应你。”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