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乍现的红光，倒是在青天白日下不甚惹眼。

    这栋楼的十八层，里外都瞧不出异常，怕要“透视眼”看得极仔细，才能发现老旧木地板上飘着一张黄符，形状怪异，似有光芒闪烁。

    不久，符纸自燃，化为灰烬。

    雾气包围的空间，黑白无常对此处更熟悉，因此只要夏有米主动进来，会有一个空档让婆婆松开抓小黑的手。

    闪身躲在雾气凝成屏障后面，便有短暂的喘息，得以准备法器与交流。

    古怪的是那婆婆也恢复状态，并未继续追着小黑不放，而是用诱哄的语气逗弄小黑乖乖现身。就像给不听话的孩子一个机会，慈爱，它包容着顽皮的小男孩。

    “嗬。”

    夏有米和小黑并未理会言语，而是比划手势安排战术。

    “出来吧！少主。”

    见他们如此沉得住气，婆婆语气也变正经，它俯身磕头尊敬喊道：“少主！臣等候您一辈子了，八十余载，思念至极！让阿嬷再摸摸看......”

    小黑好一阵恶寒，朝夏有米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非阿嬷的少主。

    既然小黑说不是，那一定是它认错了，又或者它只是自己不确定，等着让放松警惕后再拿下小黑验证。

    确定了不入轮回，并在地府有了职称以后，他们都是分别看过前世的。

    先前的缘分种种，即便是喝过数碗孟婆汤，也都被一点点记在业镜中。

    既然它说一辈子，就是物理意义上的一世，才八十余年，论不上误差。

    就算小黑真有隐藏身份，至少也是千年前的事，他们底细很透明，具体到七世，大致便是魂魄凝聚好的确定时间。

    不知为何，夏有米总觉得自己跟小黑都没背景。

    而婆婆说的少主，这份笃定，一定有几世轮回相遇过的底气，并非常人能办到。

    寂静蔓延。

    空间里的气息逐渐让它不安，连视线都变模糊。

    明明无色无味，闻不出异常。

    但谁让年年和夏有米想法多，先前每一个经手的法器都有改造，除了基本功能，还会加一些方便御敌的存在。就例如，这专门圈起来跟恶鬼斗法的法器中，也不必那么老实，就干干净净任双方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雾气是最好的遮掩，能削减战意。

    若是另有目的的鬼，一定是摸清楚了大概才会下手，鲁莽之徒往往都不必费神。

    而若是遇见冲动的，他们也可以在雾气中穿梭躲藏，先将恶鬼的精神耗一会儿。

    接着，

    在意识不到的领域，一点点被削弱恶鬼的气息包围。

    这是一种微弱到只当装饰，不被瞧在眼中的提取物，就像人类桌面放一盆防蓝光的植物，或驱蚊的水草，要说蚊子多在意，还真比不上能填饱肚子的诱惑。

    但要说没效果，实则不然。

    年年小发明家是在每一个能填充拉满输出或防御的物件里面，都给夏有米设计出了方案。

    只不过，

    一些手脚不能动得太明显，还要过了明路，因此，在能应付的情况下，她都会稍稍克制。

    眼下，

    老婆婆的情绪开始变暴躁。

    但他们始终不让小黑露脸，就算婆婆开始找过来，见到的也只是夏有米遮挡严实的身影。

    一个晃神，那姐弟又溜了。

    就这么几个来回，终于不想玩什么过家家。

    “出来啊！少主！您不能这么对我！”它的怒气甚至吹散了一片片的雾，让藏身的空间逐步减少。即便再熟悉地形，看着无边无际，实际只是空间障眼法。

    躲不是完美选择。

    “婆......”怒意即将实质前，夏有米忽然主动现身，凑近了老婆婆身旁，打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正要攻击，却发现女孩眼中含着泪水质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认不出我是谁！”

    这样的反转，即便是恶鬼也一愣。

    实在是夏有米的表演富有层次感。

    “您？”

    “我不管，我要杀了他！凭什么！凭什么又认错！”夏有米装作再也撑不住，开始反向朝疑似“小黑”的位置攻击。

    这会儿，他们都还没有换下衣裳，不像黑白无常那样会让恶鬼警惕，至少，也让编造的故事有点可信度。

    “不要！”

    老婆婆居然还朝她攻击的方向拦了一下，看得另一边隐去身形的小黑震惊。

    小白，

    未免太厉害了！

    是怎能牵动这只家伙的心神，准确猜出来龙去脉？

    他们拿到的文书其实很模糊，这位老婆婆没什么伟大来历，也并未天生就是恶魂。反而，她在第一世便幸运得到好报，她对服侍的小主人忠心，对方也比起母亲更亲近她这个下人阿嬷。

    甚至，无数次为小主子开路。

    老年因主子出息成了人上人。

    她也为有这样知恩图报的一生感到骄傲。

    第二世，她是一个普通农妇，村里有些不良买卖，但她从未在意，都是随波逐流。

    直到有一日，一个小童短暂被卖了进来，交给她进行清洁和处理。

    明明不相识，可却在下手前，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般，闪过了与少主的回忆。倏尔，她改变主意，拼了命反抗所有的本地村民，将少主原封不动送了回城里。

    最后，

    当作证人举报了那个小地方，并且见到主子再次起了运道，被真正的父母领回去，重新开始少爷人生，她由衷感到幸福。并且，少爷也同意她继续留在身边伺候。

    什么自己的小孩，完全忘了。

    这一辈子，她为了少爷尽心，见识了无数时代变革与手段，并蜕变成了感动人物。

    无限风光和荣誉，都因为少爷得以揽入。

    死后，

    她才用超乎常人的理解能力，意识到第二世能与少主相认，是因为见她先前忠心，有上仙因为她的懂事才能开这扇后门。但终究不是正经之道，他们本就没缘分，第三世便不会再相遇。

    她不愿意！

    借此威胁了鬼仙，说若第三世失去记忆，不能跟少主一起，便要将此事昭告天下。

    届时都讨不着好。

    而看似威猛的鬼仙居然应了，说可以帮她保留一部分记忆，但能不能找到你少主，便是你自己的本事，这一点他们都无法出手干预，还警告道，少主是有大造化，可莫要因此毁了仙缘。

    说不定，

    都修成了仙，还能侍奉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