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落下的那一刻，陈九黎站在台阶上没动。尸蟞王伏在脚边，甲壳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远距离的波动。

    他掌心的玄冥珠突然发烫。

    不是之前那种温热的共鸣，是灼烧般的滚烫，像握了一块刚从火里捞出来的铁。左眼猛地一抽，金纹在瞳孔边缘跳了一下，疼得他皱眉。

    “怎么了？”闻人烬抬头，铜铃已经挂在手腕上，手指搭在铃身。

    “珠子不对。”陈九黎把珠子翻过来，指尖抹过表面裂纹，血痕还在，但那道被他碾碎的异种气息似乎又渗了出来。珠体悬浮半空，不受控制地转了一圈，光指向北边。

    沈照扶着探阴棒走过来，脸色还没缓过来。她伸手碰了下珠子下方的地面，探阴棒尖端轻轻一抖。

    “它在回应地下的东西。”她说，“老槐树巷那边，阴气动了。”

    陈九黎眯起眼。那条巷子是第一具童尸出现的地方，警方到现在都没破案。六个孩子，每隔三天出现在不同街口，都是报童打扮，死状平静，没有外伤，可耳朵后面都有一道细小的红印，像是用针尖画上去的。

    “不是鬼做的。”沈照低声说，“是人布的局。”

    闻人烬从粉盒里倒出一把糯米，撒在台阶边缘。她抬头看天，北斗七星悬在城北上空，第七颗星摇晃了一下，像是被风吹动。

    “时间快到了。”她说。

    陈九黎把伞撑开，银针插回袖口。他抬脚往前走，尸蟞王立刻跟上。三人一虫沿着街边阴影快速前行，路上没人敢靠近，连流浪狗都缩进墙角不动。

    老槐树巷口静得异常。风不往里吹，纸钱却凭空飘出来，一张接一张，堆在地上形成一个圈。陈九黎用伞尖挑起一张，纸面焦黄，上面有字迹。

    银针射出，钉住一角。纸面瞬间变黑，几个歪斜的小字浮现出来：**子时换命**。

    沈照蹲下，手指划过地面，羊皮纸摊开，朱砂写下一串盲文。她停顿两秒，补全了后半句：“七童献魂”。

    “第七个要来了。”她说。

    闻人烬掏出笔记本，翻开之前的记录。六起案件的时间、地点标成点，连起来就是北斗七星的形状。最后一个位置，正好是这棵树底下。

    “有人在按星位摆尸体。”她合上本子，“这不是随机杀人，是阵法。”

    话音落下，巷子深处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一具小小的身影从拐角滑出来，趴在地上，穿着蓝白条纹的报童服，帽子歪在一边。

    陈九黎一步跨进去，伞挡在前面。沈照紧跟着上前，探阴棒插入地面，稳住身形。闻人烬绕到侧面，手套套上，慢慢掀开麻布。

    孩子脸色青白，呼吸全无。耳后那道红印清晰可见，这次不再是残缺的笔画，而是完整的八个字——**子时换命，七童献魂**。

    “和纸上一样。”闻人烬盯着那行字，“不是巧合。”

    陈九黎蹲下，用手电照了照尸体脚底。鞋底沾着泥，但脚踝处有一圈浅色痕迹，像是被绳子绑过又解开。

    “活着放下来的。”他说，“不是死后抛尸。”

    沈照伸手探向孩子颈部，指腹擦过皮肤，忽然一顿。“这里有符灰。”她抬起手，指尖沾着一点暗红色粉末，“被人抹过喉咙和耳根。”

    “作用是什么？”闻人烬问。

    “封魂。”沈照声音冷下来，“不让他的魂散出去，也不让外魂附体。这是为了保证祭品‘干净’。”

    陈九黎站起身，伞尖在地上划了个圈。他抬头看天，北斗第七星正缓缓移位，星光落在尸体身上，像是某种呼应。

    “七具童尸对应七星。”他说，“每具标记一道符文，等最后一具完成，整个阵就活了。”

    “目的是什么？”闻人烬握紧铜铃。

    “换命。”陈九黎盯着那行耳后的字，“有人要用七个孩子的命，去换另一个人的命。或者……唤醒什么东西。”

    沈照突然抬手，探阴棒剧烈震动。她咬破手指，在羊皮纸上画了个逆向引气阵，血线刚落笔就变成黑色。

    “地下有东西在动。”她说，“不是怨气，是阵眼。”

    陈九黎一脚踩在尸体旁边的地上，伞尖戳进泥土。银针顺着伞骨滑出，扎进四周七个点位，形成一个小圈。他闭眼感知，一股微弱的牵引力从地底传来，像是有什么在吸。

    “阵法已经启动了。”他说，“只差最后一步。”

    “哪一步？”闻人烬问。

    “点燃主符。”陈九黎睁开眼，“就在附近。”

    三人立刻分头搜查。闻人烬翻垃圾堆，沈照贴地听脉，陈九黎沿着墙根走，伞尖不断点地测试回音。

    五分钟后，闻人烬在废弃报刊亭后摸到一块石板。她用力掀开，下面是个小坑，里面摆着一只陶碗，碗底刻着和耳后一样的咒文，周围撒着干枯的指甲和头发。

    “找到了。”她喊。

    陈九黎走过去，蹲下查看。碗里残留着暗红色液体，气味刺鼻。他用银针挑了一点，针尖立刻发黑。

    “血祭引信。”他说，“只要有人念咒，这碗里的东西就会燃起来，阵法全开。”

    “谁会来点？”闻人烬问。

    “不知道。”陈九黎把碗拿出来，放在地上，“但我们得守着。”

    沈照走过来，探阴棒插进坑底。她闭眼片刻，忽然睁眼：“刚才有人来过。”

    “什么时候？”

    “十分钟前。”她说，“体温还留在土里，是个男人，穿布鞋，走路有点跛。”

    陈九黎看向巷口。路灯昏黄，影子拉得很长。他把伞收起，夹在腋下，从工具箱拿出三枚铜钱压在陶碗四周。

    “今晚不会太平。”他说。

    闻人烬靠在报刊亭边，掏出咖啡瓶喝了一口。符灰沉在底部，她摇匀后灌进嘴里。沈照坐在石板旁，手指不停在羊皮纸上划动，记录地下气流变化。

    时间一点一点走。

    十一时五十八分，风突然停了。

    巷子里的纸钱不再飘动，全部悬在半空，像是被什么东西托住。陈九黎左手按住玄冥珠，右手握住伞柄。

    十二点整。

    陶碗里的液体突然冒泡，一圈红光从碗底升起。

    陈九黎一脚踢翻碗，银针甩出，钉住四个方向。红光被截断，地面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挣扎。

    沈照猛然抬头：“它想强行启动！”

    闻人烬摇响铜铃，铃声刺破寂静。她把朱砂拍在掌心，准备画符。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脚步声。

    一个穿灰色长衫的男人走进来，手里提着灯笼，灯光是绿的。他走到坑边，低头看了眼翻倒的碗，叹了口气。

    “你们不该动它。”他说。

    陈九黎伞尖一抖：“你是谁？”

    男人没回答。他弯腰，从怀里掏出一支蜡烛，插进陶碗里，打火点燃。

    火焰是蓝色的。

    陈九黎冲上去，伞骨砸向蜡烛。男人抬手一挡，袖口滑出一根细铁链，缠住伞尖。两人对峙一秒，陈九黎猛地发力，伞旋转半圈，挣脱束缚。

    沈照探阴棒横扫，直取对方下盘。男人跃后两步，灯笼落地，绿光熄灭。

    “你们阻止不了。”他说，“第七个已经到位，阵成了。”

    陈九黎盯着他：“你是布阵的人？”

    “我只是点灯的。”男人退到巷子尽头，身影渐渐模糊，“真正的主人，还在等命。”

    话音落下，他消失在墙角。

    陈九黎冲过去，只摸到一片潮湿的砖墙。他回头，沈照正扶着探阴棒站起来，脸色比之前更白。

    “地下那个东西……醒了。”她说。

    闻人烬蹲在陶碗边，手指碰了碰蓝色火焰。火没灭，反而顺着她的指尖往上爬了一寸，又被她甩掉。

    “这不是普通的阵。”她说，“有人在用活人当引子，造一个能改命的局。”

    陈九黎站在坑边，玄冥珠再次发烫。他把它拿出来，珠子表面裂纹泛着微光，映出北斗七星的轮廓。

    “七个孩子死了。”他说，“但这个阵，才刚刚开始。”

    沈照突然伸手，按住他手腕：“你感觉到了吗？”

    陈九黎点头。地底传来轻微震动，像是心跳。

    咚、咚、咚。

    三声过后，停止。

    闻人烬站起身，铜铃握在手里，眼神冷了下来。

    “下次来的，不会只是点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