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五两？
他完全没理解这其中的关联，只觉得这姑娘说话吞吞吐吐，麻烦。
但他依旧没问，只又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叶青阳看着他冷硬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这才无力地靠在门框上，手里还提着那块沉甸甸的野猪肉。
屋里的周氏早就被肉香引了出来，看着叶青阳手里那么大一块肥肉，眼睛都直了，脸上堆满了笑：“招娣！这可是好东西啊！快拿进来！哎呀，还是你有本事，认识那样的贵人！以后你就多去走动走动，伺候好了人家，人家从指甲缝里漏出来一点，都够我们过上好日子了！不比你去挖那劳什子草药强？风吹日晒的，能挣几个钱？”
又是这样的话。
叶青阳只觉得一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比手里这块肉还要沉重千百倍。
她慢慢转过身，看着母亲那张因为一点肉就欣喜若狂、并理所当然地希望她继续去“攀附”的脸，心一点点沉入冰窖。
是了，以前靠着挖野菜过活，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家，因为意外结识了沐姐姐，命运才有了转机。
沐姐姐心好，教她认草药，给了她能够堂堂正正谋生的技能；
借给她钱，让她还清了压得全家喘不过气的外债，终于能在村里抬头做人；
家里也因为她的收入，日子一点点好起来了。
可人，怎么能这么不知足呢？
得了好处，怎么就变成了理所当然？
甚至还想要更多？
把别人的善意，当成了可以无限索取的资源？
叶青阳看着母亲那充满算计和期待的眼神，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再也提不起力气去争辩，去讲那些关于尊严、关于底线的道理。
她默默地提着肉走进灶间，放下。
周氏还在身后絮絮叨叨，规划着怎么吃这块肉，以及怎么让女儿更“有用”。
叶青阳背对着母亲，闭上了眼睛。
一滴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砸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她想，她以后，再也没脸去见沐姐姐了。
她不想让那个唯一给予她平等、尊重和希望的人觉得，她叶青阳，也和那些趋炎附势、利欲熏心的人一样，只想从她身上榨取好处。
那份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温暖和连接，仿佛在这一刻，被她亲生母亲的言语和自己的无力，亲手斩断了。
日头偏西，天色尚早，沐颜汐处理完手头的事情，看着空落落的院子，忽然间，一股清晰的思念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她想沈亦舟了。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难压下。
她向来行动力强，回屋换了身简便的衣裙，吩咐车夫备车，径直往镇上去。
马车在“醉仙楼”后门停下。
沐颜汐没有声张，先是绕着酒楼外围慢慢走了一圈，观察了一下客流和整体的氛围。
从选址、筹备到开张，她刻意没有插手，甚至连来看一眼都未曾。
一是想彻底放手让沈亦舟独立施展，二也是明白，做生意本就没有绝对的模板，很多经验和判断，需要他自己在实战中去领悟和打磨。
酒楼生意果然红火，还未到晚市最热闹的时候，里面已是人声鼎沸，酒香菜香四溢。
她心下微定，打听到沈亦舟在二楼的书房，便悄步走了上去。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沈亦舟冷冽的声音，不同于平日与她相处时的黏糊，也不同于和苏岑斗嘴时的戏谑，而是一种带着不容置疑威压的训斥。
“……这点小事都办不妥，采购的单子对不上，损耗超出预期三成，你是觉得我沈亦舟的钱是大风刮来的，还是觉得我很好糊弄？”
沐颜汐停在门外，没有立刻进去。
她从门缝里看到沈亦舟背对着门口，身姿挺拔，却透着一股迫人的低气压。
被他训斥的是个中年管事，低着头，冷汗涔涔，连声告罪。
她安静地等着，直到那管事如蒙大赦般退出来，带上房门，她才趁着四周无人，从空间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双层食盒，里面是她早先做好、存放在空间里保温的几样小菜和点心，还冒着丝丝热气。
她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沈亦舟依旧带着未散尽冷意和不耐的声音。
沐颜汐推门而入。
沈亦舟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眉宇间带着疲惫和烦躁，头也没抬，只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伙计又来请示。
直到一个带着些许戏谑笑意的清冷女声响起：
“哟，这是谁惹我们沈少爷生这么大的气？”
沈亦舟猛地抬头，看到逆光站在门口、笑吟吟望着他的沐颜汐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脸上的冰霜瞬间消融，被巨大的惊喜取代，他几乎是弹跳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几个大步就跨到了她面前，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汐汐？！你……你怎么来了？”
沐颜汐将手中的食盒提高了些，在他眼前晃了晃：“闲着无事，来看看你。顺便，给某个可能忙得忘了吃饭的沈少爷送点吃的。”
沈亦舟看着她，又看看那食盒，心头那点因为公务带来的烦闷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满腔快要溢出来的欢喜。
他伸手接过食盒放在桌上，却顺势握住了沐颜汐的手，将她轻轻拉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思念和愉悦：“你想我了？”
沐颜汐没挣脱，任由他握着，抬眼看他，唇角弯了弯：“嗯，想了。”
简单两个字，让沈亦舟的心像是被泡在了温热的蜜糖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低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蹭了蹭，声音低沉下来，带着点委屈：“我也好想你……这里好吵，事情好多，还没有你在身边。”
沐颜汐失笑，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像安抚一只大型犬：“不是做得很好吗？我在下面看了，生意很红火。”
“那当然，”沈亦舟立刻又得意起来，搂着她的腰，“也不看看是谁在操持。不过……”他话锋一转，又黏糊起来，“还是没有陪着汐汐好。”
两人在书房里腻歪了一会儿，沐颜汐看着他把她带来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脸上的疲惫也消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