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航航和念念就从怀里咿呀学语的小不点，长成了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的幼儿园小朋友。

    巧的是，姐弟俩刚好分到了我带的班 。

    虽说业内总说老师尽量不教自家孩子，怕有偏袒。

    航航这孩子，性子不像同龄孩子那般好动，最爱的就是琢磨事儿。

    小区健身器材旁总有几位退休的老爷爷摆着棋盘对弈。

    航航放学一放下书包，就会凑过去安安静静地看，一来二去，竟也学会了下棋。

    老爷爷们都喜欢这个爱思考、懂礼貌的小家伙，总喊他 “小棋痴”，每次开局都特意留个位置给他，哪怕输了棋，也乐呵呵地夸他 “思路清奇”。

    念念则完全是另一种模样，对跳舞有着天然的热爱。

    才四五岁的年纪，节奏感却出奇地好，听到音乐就会跟着扭动小身子。

    每天放学回家，不用我催促，她就会主动换上练功服，在客厅的瑜伽垫上练基本功 。

    压腿时疼得眼圈发红，也咬着牙不吭声，却依旧笑得亮晶晶：

    “妈妈，我要练得好好的，以后跳给你看！”

    这天下午，幼儿园放学的铃声刚响，航航就拉着念念的手跑到我面前，仰着小脸一脸期待：

    “妈妈，爷爷们今天说好了要跟我下一局，我能不能看完再回家呀？”

    念念也跟着点头，小脑袋像捣蒜：

    “我要陪弟弟看下棋！”

    小区的治安一向很好，健身区离我们家楼栋也近，几位老爷爷都是看着孩子们长大的，我自然放心。

    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头发，我叮嘱道：

    “航航不许赖棋，念念也别在旁边捣乱，下完一局就赶紧回家，一会儿爸爸回家做你们爱吃的番茄炒蛋。”

    “好！”

    姐弟俩齐声应着，手拉手一溜烟跑远了。

    我原以为至少要等半个多小时他们才会回来。

    没想到刚把菜洗好，就听见门口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打开门一看，航航和念念低着头站在门口，往日里亮晶晶的眼睛此刻耷拉着，小嘴巴抿得紧紧的，脸上满是闷闷不乐的神情。

    连最喜欢的小书包都没精神地甩在胳膊上。

    “怎么回来这么快？”

    我笑着迎上去，伸手想摸航航的头，却被他微微侧身躲开了。

    “是不是下棋输啦？”

    我打趣道，心里想着小孩子输了棋闹点小脾气也正常。

    谁知这话刚说完，航航突然抬起头，小脸上满是倔强，咬着牙说道：

    “以后我们就喊他秃鹰，再也不喊他王爷爷了！”

    念念也立刻跟着点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附和道：

    “好！我们一起喊！”

    “秃鹰？”

    我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追问，门口就传来了顾医生的声音。

    他刚下班回家，脱下外套就看到两个孩子气鼓鼓的模样，笑着走过来揉了揉他们的头发：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偷偷摸摸的，是不是在计划做坏事？”

    顾医生的语气带着玩笑，可念念却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赶忙用小手捂住嘴巴，大眼睛里瞬间泛起了水光，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航航也立刻闭上了嘴，抿着唇把头扭向一边，一副 “打死也不说” 的模样。

    顾医生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会意，走到两个孩子面前，放缓了语气：

    “宝贝们，宋老师有没有教过你们，不许撒谎，有事情要告诉爸爸妈妈？如果你们现在不说实话，妈妈就要给宋老师打电话，把你们攒的小红花收回去咯。”

    这话一下子戳中了念念的软肋 ， 她最近一直在努力攒小红花，就盼着凑够了能到我这儿换一个心仪的小兔子玩偶。

    一听要收小红花，念念立刻急了，拉着我的衣角小声哀求：

    “妈妈，别打电话！”

    可话说到嘴边，她又猛地咽了回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肩膀一抽一抽的。

    看着念念委屈的模样，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赶紧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不哭不哭，妈妈不打电话，念念告诉妈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航航突然抬起头，小脸上满是坚定：

    “坏事是我做的，和姐姐没关系！我去罚站！”

    说完，不等我们反应，他就转身跑到了阳台上，背对着我们站得笔直，小小的身影透着一股倔强。

    我看着阳台上那个倔强的小背影，又看了看身边的顾医生，忍不住埋怨道：

    “你看看你儿子，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有事从来不和我说，就知道自己扛……”

    顾医生摸了摸鼻子，一脸无辜：

    “我冤枉啊，我什么时候瞒过你？”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

    “哦，除了那次出国学习，怕你担心没提前说。”

    我被他逗得没了脾气，先把念念哄好，擦干她的眼泪，让她在客厅里玩积木，然后和顾医生一起走到了阳台上。

    顾医生轻轻拍了拍航航的肩膀，声音温和：

    “航航，爸爸妈妈相信你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但男子汉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扛着，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瞒着可不是办法。”

    航航的肩膀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身来，眼圈红红的，却依旧抿着唇：

    “我今天骂了王爷爷，我骂他是秃鹰…… 我听杜爷爷这么骂他的。”

    “王爷爷不是很喜欢你吗？每次下棋都让着你，你为什么要骂他呀？”

    我蹲下身，平视着儿子的眼睛，轻声问道。

    航航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今天…… 他和别的爷爷说话，说姐姐不是妈妈的孩子，我不许他这么说！所以我就骂他了！”

    听到这话，顾医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眼神变得冷冽起来。

    他拉起航航的手，沉声道：

    “走，我们下去。”

    我心里一紧，赶忙跟上他们的脚步。

    楼下的健身区里，几位老爷爷还坐在那里聊天，棋盘已经收起来了。

    看到我们一家三口走过去，王爷爷先是笑着打招呼：

    “航航回来啦？刚才跟你杜爷爷学坏了，叫人外号，这可得打屁股哦。”

    顾医生没有笑，语气平静却带着严肃：

    “王叔，请你给孩子道歉。什么叫念念不是我家的孩子？”

    王爷爷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脸色慢慢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

    “我就是和他们闲聊呢，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小子还当真了。”

    “随口一说？”

    顾医生皱起眉头，

    “恶语伤人六月寒，这种话能随便说吗？王叔说话也太没分寸了吧？”

    周围的几位老爷爷也都不说话了，纷纷看向王爷爷。

    王爷爷的脸更红了，搓了搓手，看向航航：

    “好，好，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航航，对不起。”

    原以为航航会立刻原谅他，没想到小家伙皱着眉头想了想，认真地说道：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我不原谅你。因为你伤害的是我的家人，我妈妈说了，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

    这话一出，边上的几位大爷都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航航说完，拉着我和顾墨临的手，转身就往家走，小小的背影挺得笔直，像个真正的小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