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袅袅闻言，非但没有惧怕，反而扯出一个极淡的、带着点讽刺的笑容：“那皇上直接治罪好了。不过臣妇可以把话说在前头，这些铺子，没了臣妇亲自打理，换了任何人，哪怕是户部那些精通算学的老爷们接手，也绝对赚不到现在的一成利润。到时候亏空了，可别怪臣妇没提醒。”

    皇帝气极反笑：“呵！真是口出狂言！朕富有四海，难道还缺你这点营生不成？”

    “皇上既然看不上，又何必苦苦相逼？”当袅袅寸步不让，“您爱信不信。”

    “你……你简直目中无人！狂妄至极！”皇帝被她怼得脸色铁青。

    当袅袅低下头，不再看他，用沉默表达着最后的抵抗，嘴里轻轻吐出四个字：“您爱咋咋地。”

    “滚！给朕滚出去！”皇帝彻底失去了耐心，指着门口怒吼，随手又将一方上好的端砚扫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在皇帝暴怒的摔砸声和斥骂声中，当袅袅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膝盖因为久跪而有些发麻，她微微踉跄了一下，随即稳住身形，跟着闻声进来的小汤公公，沉默地退出了这片狼藉的御书房。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小汤公公在一旁低声劝道：“睿王妃，您这又是何苦呢？皇上正在气头上，您就低个头，服个软，不过是几家铺子而已。皇上赐给睿王爷的那些庄子、田地，难道还不够王府上下吃用不尽吗？何必为了这点身外之物，触怒天颜呢？”

    当袅袅停下脚步，看向这个年轻的总管太监，眼神清亮而坚定：“汤公公，合理的劝告，我自然会听。但不合理的要求，恕难从命。”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超越这个时代的独立意识，“他的赏赐是他的，我的事业是我的。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说完，她不再多言，挺直脊背，头也不回地朝着宫门方向走去。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孤绝的意味。

    小汤公公看着她的背影，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息。

    这位睿王妃，当真是他见过的最奇特、也最胆大的女子。

    几天后，一道冰冷的旨意如同腊月的寒风，席卷了整个京都。

    “优衣库”、“丰盛斋”、“云香坊”、“甜水铺”……所有挂着睿王府印记、曾经门庭若市的铺面，一夜之间被贴上了官府的封条，勒令停业整顿。

    动作之迅速，态度之强硬，令人咋舌。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大街小巷，激起了无数猜测和流言蜚语。

    “听说了吗？睿王妃的铺子全被查封了！”

    “为啥啊？之前不还好好的？难道是贪污了？”

    “我看不像，怕是卖的东西以次充好，出问题了吧？”

    “得了吧！我瞧着啊，是睿王妃风头太盛，得罪了上头那位了！”有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指了指皇宫方向。

    众说纷纭，真相被掩盖在权力的帷幕之后，只留下各种光怪陆离的猜测。

    睿王府内，单承宴面色铁青，连日来不断递牌子求见皇帝，想要问个明白，讨个说法。然而，宫里的回应始终只有冷冰冰的四个字：“陛下不见。”

    当袅袅看着他为自己奔波，眼底带着疲惫与愤怒，反而平静地拉住了他：“别去了，承宴。他不会见你的。”

    单承宴看着她异常冷静的模样，心中稍安，以为她早已预料到此事，心中自有成算，便问道：“袅袅，你可有对策？”

    当袅袅却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而洞悉的笑容，语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嘲讽：“对策？在这个时代，皇权最大。皇帝亲自下令查封的，如果现在撤回，岂不是自打嘴巴，承认自己错了？不可能的。”

    “蒜鸟，蒜鸟，都不泳衣。” 她用了句模糊的现代词汇掩饰了过去。

    但单承宴却敏锐地捕捉到，她说话时，眼底那簇曾经如同火焰般跳跃、充满活力与狡黠的光芒，正在一点点地消散，变得沉寂而灰暗。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当袅袅，内心正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失落和窒息感所淹没。

    她真的好想好想回到21世纪啊！

    在那里，法律至少能提供基本的保障，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不是一句空话。

    在那里，她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吃饭，只要合法经营，赚再多钱也是理直气壮。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己的命运、自己的心血，轻易就被别人捏在手里，生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这种被扼住咽喉，无论怎么挣扎都仿佛陷入泥潭的无力感，几乎让她窒息。

    她只是想摆脱996，摆脱当牛马的命运，只是想靠自己的努力过上好日子，让付出和收获成正比，怎么就这么难呢？为什么在这个世界，想要掌握一点自己的命运，就如此艰难？

    就在王府气氛低迷之时，府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哗。

    管家来报，说是“丰盛斋”的金多宝，带着一众被查封铺子的掌柜、管事、大厨乃至一些核心伙计，几十号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睿王府门前求见。

    当袅袅愣了一下，连忙让人请他们进来。这些员工，很多都是从铺子初创时就跟着她的，她待他们不薄，推行轮休，提高薪俸，甚至拿出部分利润作为干股分红。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东家可谓凤毛麟角。

    人心换人心，员工们对她也是真心实意的敬重和感激。

    金多宝走在最前面，这个当年在丰盛斋阁楼落魄栖身的少年，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的掌柜，衣着体面，眼神却依旧带着当年的赤诚。

    他见到当袅袅，拱手行礼，语气坚定：“东家！兄弟们都来了！您说句话，只要您一声令下，咱们立马另起炉灶，重新开张！地方我们都物色好了！绝不能让东家您的心血就这么没了！”

    他身后，鲍大厨挺着肚子，嗓门洪亮：“东家您放心！没有俺老鲍那独门配方和火候，他们就算把铺子收了去，也做不出咱那味儿！想抢咱的饭碗？没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