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程煜的意识像拨开浓雾的晨光，渐渐清晰起来。

    他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嘴唇在氧气罩下动了动，发出几不可闻的气音。

    刘医生见状，连忙小心地取下他的氧气罩，俯身轻声问：“江总，您想说什么？”

    “刘医生……”江程煜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怎么会在医院？”

    “您在一家小型超市里中了枪，不记得了吗？”刘医生耐心解释，

    “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江程煜刚想摇头，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忍不住轻咳起来。

    牵扯到伤口的疼痛瞬间炸开，他下意识地蹙紧眉头，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小魔兽，别说话了。”

    穆小吉连忙扶住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心疼，

    “我去倒点水，帮你湿湿喉咙。”

    他转身在旁边接了杯温水，又拿了根棉签蘸湿，走到病床边。

    刚靠近，就见江程煜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脸上，那眼神清晰而专注，再没有刚才的空洞。

    穆小吉心里一暖，拿着棉签轻轻在他干裂的唇瓣上涂抹着，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品。

    “你怎么回来了？”江程煜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

    穆小吉弯了弯嘴角，眼底的担忧散去不少，语气带着点惯常的调侃：

    “还不是你不让我省心，回来亲自动手帮你‘取’子弹的。”

    江程煜的喉结动了动，轻声道：“对不起……”又让他担心了，又让他为自己奔波。

    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穆小吉的脸，仿佛要把这阵子错过的都补回来似的，带着点执拗，又带着点失而复得的珍视。

    穆小吉手上的动作一顿，对上他认真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软。

    他放下棉签，握住江程煜没输液的右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

    “说这些干什么。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江程煜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心里又酸又涩，嘴角却似乎微微向上扬了一下。

    监护室外，滕子京和安姌看到这一幕，都悄悄松了口气。

    滕子京低声对安姌说：“看来江总是真的没事了。”

    安姌笑着点点头，眼里也泛起了泪光——这场惊心动魄的等待，终于迎来了让人安心的结果。

    病房里，穆小吉坐在床边，陪着江程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刘医生很知趣的悄然离开了监护室，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安稳。

    江程煜的声音很轻，带着刚苏醒的虚弱：“我不是故意要吓你……

    刚才做了个特别真实的梦，醒来时还没分清哪里是现实。”

    穆小吉笑了笑，语气带着点揶揄：“你梦到什么了？都忘我了？”

    江程煜正想开口，穆小吉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跳动着“穆妈妈”的字眼，连忙接起：“妈，怎么了？”

    电话那头，穆惠英的语速快得像连珠炮，透着明显的焦急：

    “小吉，你现在在哪儿？这几天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小岳要生了，现在就在仁心医院妇产科呢！”

    穆小吉猛地站起身，随即又放缓了语气安抚：

    “妈，我现在在外地，一时半会赶不回去。杜薇和王艳都是很有经验的妇科医生，

    小岳的情况她们一直都很清楚，之前我都交代过，您尽管放心交给她们就好。”

    他刚想挂断电话，就听到听筒里传来崔佳妮风风火火的欢呼声：“穆阿姨！小岳生了！”

    穆惠英立刻喜上眉梢，声音里满是激动：“生了？快，我们去看看！”

    紧接着，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忙音。穆小吉握着手机，

    长长地舒了口气，转身看向江程煜时，脸上的喜悦根本抑制不住。

    他俯身扶住江程煜的肩膀，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轻快：

    “小魔兽，小岳生了！”那份开心，是从心底里漾出来的，带着对江程煜的骄傲与暖意。

    那是江程煜的骨肉，而且一生就是俩，还是两个龙凤双胞胎。

    江程煜看着他眼里的光，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五味杂陈，酸涩翻涌。

    他张了张颤抖的嘴唇，目光定定地望着穆小吉，努力挤出几个字，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恭喜你，小吉，喜得贵子。”

    穆小吉没察觉他语气里的异样，还沉浸在喜悦里：“等你好点了，我们一起回去看看。”

    江程煜轻轻“嗯”了一声，眼帘缓缓垂下，遮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

    病房里的阳光明明很暖，他却觉得指尖有些发凉——原来，那场意识里的画面，不是梦。

    江程煜的眼皮忽然沉重起来，意识像被潮水重新淹没，很快又沉沉睡了过去。

    穆小吉找来医护人员，小心地将他转到VIp病房。

    一切安顿妥当，病房里恢复了安静，只有仪器的细微声响在空气中浮动。

    这时，滕子京和安姌捧着一束新鲜的康乃馨走了进来。

    “京爷，忙活一天了，回去歇着吧。”穆小吉迎上前，语气里带着感激，

    “他已经没事了，我在这儿守着就行。项目建设那边，还得麻烦你多盯一阵子，他这次伤得不轻。

    观察一周后，没什么问题，我打算带他回G城休养。”

    滕子京点点头，目光扫过病床上安静睡着的江程煜，沉声道：

    “放心，这边交给我。让他安安心心养伤，别的不用操心。”

    安姌将花束放在床头柜上，淡雅的花香冲淡了些许消毒水味。

    她看向穆小吉，轻声道：“穆总也别太熬着，自己也要照顾好身体。我们就不打扰了。”

    穆小吉送他们到门口，滕子京回头对守在门外的几名保安叮嘱道：

    “密切保护江总和穆总，有任何情况立刻汇报。”

    “是，京爷！”几名保安齐声应道，身姿挺拔如松。

    滕子京这才放心地搂住安姌的肩膀，两人并肩走进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外面的牵挂与守护暂时隔绝。

    穆小吉站在病房门口，望着里面沉睡的人，轻轻带上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灯光温柔地洒在地面上，映出他挺直的身影。

    这场风波尚未完全平息，但至少此刻，身边的人是安稳的。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眼底是掩不住的疲惫，却更多了一份坚定——

    无论前路还有多少波折，他都会守着江程煜，等他彻底好起来。

    翌日清晨，医院餐厅飘着淡淡的粥香。穆小吉打包了一份红豆八宝粥，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小岳顺利生产的消息像颗糖，让连日来的紧绷情绪都松弛了几分。

    他穿梭在人流攒动的大厅里，脚步轻快地走进电梯，眼神里满是对新生命的期待。

    出了电梯，通往VIp病房的走廊格外安静。

    几名武装人员身姿笔挺地守在门口，肃穆如墙，

    看到这阵仗，穆小吉心里的安全感踏实了不少。

    刚走到病床边，手机微信提示音就响了。他放下手里的饭盒，

    掏出手机接起视频，江朔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立刻占满了屏幕。

    “爸爸，小爹爹呢？”江朔的声音清亮，带着孩子气的急切。

    穆小吉笑着翻转镜头，对准病床上的江程煜：

    “昨天醒来说了几句话，大概是身体还虚，从昨晚一直睡到现在呢。”

    屏幕里的江朔眼睛一亮，突然神秘兮兮地说：“爸爸，给你看大虫和小鸡！”

    穆小吉愣了一下，脸色微微凝滞：“什么大虫小鸡？你就是这么当哥哥的吗？”

    江朔嘿嘿一笑，镜头晃了晃，他从卫生间疾步走了出来。

    很快，画面里出现在VIp病房的环境里——小岳躺在床上休息，身边放着两个小小的婴儿床。

    “奶奶呢？”穆小吉问。

    江朔已经跑到婴儿床边，小心翼翼地掀开小被子，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立刻出现在镜头里，一个睡得安稳，一个正皱着小脸蹬腿。

    “奶奶去买婴儿用品啦！”他凑近了些，小声说，

    “这个是哥哥，我叫他大虫；那个是妹妹，叫小鸡，是不是很可爱？”

    穆小吉看着屏幕里的两个小生命，眼底瞬间涌上温柔的笑意，

    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被这柔软的画面融化了。“是很可爱。

    不过，小爹爹知道你这样叫弟弟妹妹，会不会很生气？”

    他轻声说，目光不自觉地转向病床上的江程煜，

    心里默默想着，一周后你的身体稳定些，我们一起回去看他们。

    不知道，你知道他们是我用你的方式，代孕而来，你会不会像我一样，

    想……杖杀我呢？

    江朔又对着镜头叽叽喳喳说了几句婴儿的趣事，见爸爸神魂游离，

    才依依不舍道：“爸爸，照顾小爹爹同时，照顾好自己，我等你们早点回来，挂了。”

    穆小吉点点头，“好好照顾妈妈，爸爸过几天就回去了。”

    “知道了，爸爸再见！”

    说罢 不舍的挂断了视频，穆小吉收起手机，俯身看着江程煜沉睡的脸，

    伸手轻轻拂过他的额发，低声道：“小魔兽，听到了吗？

    家里添了两个小家伙，等你回家，给他们起个好听的名字呢。”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江程煜的脸上，给他苍白的肤色添了一丝暖意。

    他的睫毛动了动，像是在回应这个温柔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