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单元门，背靠着墙站了几秒。电梯已经关上，楼道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手机还在震，我低头看了一眼，江逾白的消息浮在屏幕上：“如果你累了，不用硬撑。我在。”

    手指动了动，没回。

    我把手机塞进包里，走进家门。放下背包，脱掉外套，坐在桌边发了会儿呆。脑子里全是白天的事——客户临时改需求、组员之间争执、主管的催问，还有那封说下周才能排期测试的邮件。我打开电脑，想再看一眼ppt，可眼睛干涩得睁不开。

    第二天早上七点，我到公司。

    工位上的资料还堆着，昨晚走之前没整理。我翻开笔记本，从第一页开始划掉已完成的任务。复查pdF时发现两处图表衔接不顺，试着调整，删了三次都没改好。手指停在键盘上，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走。

    中午，手机震动。

    江逾白发来消息：“晚上有空吗？我路过你们公司，顺便带晚饭。”

    我盯着那行字，过了半分钟才打字：“不用了，我在赶项目。”

    他几乎是立刻回的：“我知道。正好我也要处理点事，一起做会儿，效率高些。”

    语气很平常，像只是顺路碰个头。

    我看着屏幕，很久没有动。最后只回了一个字：“好。”

    晚上六点五十分，我收拾好文件准备去会议室。刚走出工位，手机响了，是他发来的消息：“我在会议室等你。”

    推开门的时候，灯已经亮了。投影仪开着，桌上摆着两个保温袋。他坐在桌边，笔记本电脑打开着，抬头看了我一眼：“先吃饭。”

    我没说话，走过去坐下。他把其中一个饭盒推到我面前，掀开盖子，是清淡的鸡肉粥，旁边配了一小碟咸菜和蒸蛋。我记得自己说过不喜欢太油的夜宵。

    “谢谢。”我说。

    他点头，“吃完再说工作。”

    我们安静地吃完了饭。他收拾好餐盒放进袋子，然后转过屏幕：“现在可以看了。”

    我把文件传过去，打开客户给的原始数据，指着其中一段说：“这里的问题是，他们想要的是趋势判断，但我放了太多细节数据，显得重点不突出。”

    他快速扫了一遍页面，问：“你觉得客户最在意什么？是数字本身，还是这些数字说明了什么问题？”

    我愣了一下。

    他说中了。

    我一直以为信息越多越严谨，但客户要的不是数据堆砌，而是结论背后的逻辑支撑。我重新拉出框架，把核心观点往前移，用三页讲清楚关键判断依据。他一边看一边提问题，不多，但每个都卡在节点上。

    十点前，新结构初步定下来。

    我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他合上电脑，“今天就这样，明天继续。”

    我点点头，拿起包跟他一起下楼。到了大厦门口，他往左走，我往右。他忽然停下，“后天这个时间，还来吗？”

    我说：“来。”

    第三天傍晚，阿雯私聊我：“你突然改方向，是不是江逾白帮你出的主意？”

    我手指一顿。

    “是我自己决定的。”我回。

    她没再说话。

    可我心里开始动摇。回到工位，我翻看昨天改过的ppt，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些调整真的是我想出来的吗？如果不是他在旁边提醒，我能想到换角度切入？

    晚上七点，我走进会议室。

    他已经在了，照例带了吃的。我坐下，没动筷子，低着头说：“也许我不该改方案。”

    他抬眼看我，“你觉得不对？”

    “我觉得……他们不信我。”

    “不是他们不信你，”他说，“是你还没说服自己。”

    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份表格，“这是我整理的一些行业案例，和你的客户类型接近。你可以参考，但怎么用，由你决定。”

    我接过来看，里面分门别类列出了不同公司的提案策略，还有对应的结果反馈。不是直接给我答案，而是让我看到更多可能性。

    “我不是替你做决定。”他说，“我只是帮你多看几步。”

    我抬起头，他眼神很平静，没有施舍，也没有强调自己的付出。

    那一晚，我们一直改到十一点。我把新的逻辑链理清楚了，也终于敢把旧的数据模块全部删掉，换成以结论为导向的新结构。

    第四天，第五天，他每天准时出现。

    有时候我一句话不说，他就安静工作。我卡住了，开口问他一个问题，他总能很快抓住症结。有一次我讲到一半，发现自己说错了，赶紧改口。他没笑，也没纠正，只是问：“那你现在认为哪一版更合适？”

    我答完，他点头，“那就按你想的来。”

    我们之间的对话越来越少，节奏却越来越顺。我不再纠结每一句话怎么说才显得专业，也不怕暴露自己不会的地方。他知道我哪里弱，但从不点破，只用提问让我自己发现。

    第六天晚上，我完成了终稿。

    导出pdF预览，一页一页翻过去，流畅得像是早就该这样。我长出一口气，肩膀一下子松了下来。

    抬头时，发现他正看着我。

    “你看，你能做到。”他说。

    我鼻子忽然一酸，低下头，“谢谢你一直……陪我。”

    “我不是陪你。”他声音很轻，“是和你一起走。”

    我没有避开他的视线。

    那一刻，我第一次觉得，有人站在身边，不是负担，而是底气。

    离开公司时风还是冷的，吹在脸上有点疼。我背着包走在路上，脚步比前几天轻快。U盘在口袋里，打印稿收得好好的，那本笔记本也还在包里，封面磨得有些发白。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江逾白的消息：“明天见。”

    我停下，在路灯下打开手机，回了个字：“嗯。”

    第七天早上九点，我打开邮箱准备发方案。刚点开发件栏，鼠标突然一顿。

    文件夹里的资料少了一项。

    我刷新页面，又检查回收站，甚至翻了本地备份。

    那份客户内部调研摘要不见了。

    那是昨天深夜才收到的补充材料，只有我和对接人知道内容。它不在共享盘，也不在群文件，只存在我电脑的加密文件夹里。

    而现在，它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