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忽然传来江小鱼的笑声。
“爱到极致……不就是占有吗？”法衣人又蛊惑道，“你看，他对谁都好，唯独对你视而不见……”
江芮抬头看着府邸。
江轻尘正弯腰替小少年系紧散开的衣带，眉眼间的温柔刺得她瞳孔骤缩。
“为什么……为什么对谁都好……唯独不肯看我？！”
一滴泪从江芮眼角滑落。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疯狂，最终化为扭曲的决绝。
“只要种下去……”她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抚过香炉，“他就会永远……看着我了……”
她并不知道，从种下尸衣蚕的一刻。
江轻尘的神魂将一点点被蚕食，记忆将逐渐破碎，最终沦为行尸走肉。
只是，江芮捧着香炉的手渐渐不再颤抖，眼中的最后一丝良知也被扭曲的爱意吞噬。
她痴痴地望着江轻尘的背影，嘴角勾起病态的微笑。
“忘了他们吧……最后记住的……只能是我……”
她更不知道。
她给江轻尘种下的，从来不是操控他的工具。
而是最扭曲、最绝望的爱。
尸衣蚕不会让他爱上她，只会让他忘记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包括……那个他真正放在心里的人。
黑蚕钻入身体的瞬间，院中梨花突然凋零，像一场无声的葬礼……
——
记忆骤然碎裂，猩红的血雾从四面八方涌来。
火焰吞噬着雕梁画栋，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顺着青石阶流淌，汇聚成蜿蜒的小溪。
猩红的月光下，转眼间，江轻尘已经站在尸山血海之中。
他脸上的神只面具溅满鲜血，手中的黑剑滴落粘稠的血珠。
“我只要他爱我……为什么变成这样……”
江芮抱着头蜷缩在角落，看着满手鲜血，终于崩溃尖叫：“不……不是这样的……”
可一切都太迟了。
她的脸上还带着病态，眼中却满是惊恐。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江轻尘缓缓转头，面具下的眼睛漆黑如墨，蚕纹已经蔓延至脖颈。
一滴泪从面具下滑落，混着鲜血砸在地上。
“为……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人声，握剑的手剧烈颤抖。
不远处，江苒死死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我看得真切。
江轻尘不是在屠杀。
他是在用最后的理智，将扑上来的族人推开。
可尸衣蚕操控着他的手，将每一次推搡都化作了穿心一剑。
“快……走……”
他对着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嘶吼，手中的剑却贯穿了她的心口。
“不……要……过……来……”
他哀求那些围攻而来的族人，可黑剑依然斩下了他们的头颅。
最残忍的是。
他的意识清醒着。
清醒地看着自己亲手杀死每一个族人。
江轻尘的声音支离破碎，面具下的眼泪混着血水。
他颤抖着摘下面具。
那张俊美的脸上，爬满狰狞的蚕纹。
右眼漆黑如夜，左眼猩红似血。
“杀……了……我……”
他跪在血泊中，对着虚空哀求。
“谁……来……”
“杀……了……我……”
江氏祠堂内，先祖的牌位尽数碎裂，木屑混着鲜血散落一地。
那些庄严的画像被血染红，先人的面容在血色中扭曲，仿佛也在无声地控诉。
满地凋零的梨花浸泡在血泊中，像铺就了一条通往地狱的红毯。
我低头看去。
血泊的倒影里，江轻尘身后赫然立着一道模糊的法衣人虚影！
那虚影如提线木偶般操控着他的动作，每当江轻尘挣扎着想要停手，虚影便扯动无形的丝线，强迫他继续挥剑。
不远处，江苒抱着染血的族谱踉跄逃窜。
她的裙摆被火焰点燃，却死死护着怀中的族谱不放。
最终，她咬牙回头望向血泊中的江轻尘，泪如雨下。
记忆的画面如血雾般扭曲消散，我继续向前走去。
脚下的路越来越暗，四周的空气粘稠得几乎令人窒息。
直到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猩红的世界，天与地都被染成了血色。
而在最中央，一个巨大的蚕茧静静悬浮，无数红色蚕丝缠绕交织，将里面的人影包裹得密不透风。
“江轻尘！”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些蚕丝正在吞噬他的记忆、他的神魂。
一旦啃噬殆尽，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冲上前去，伸手想要撕开那些蚕丝。
“他是我的——”
突然，四面八方传来江芮癫狂的笑声，尖锐得几乎刺破耳膜。
\&永远都是我的！谁都不能抢走！\&
我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不，这不是江芮。
是尸衣蚕在作祟！
江芮在种下尸衣蚕前，用自己的精血喂养过它，将扭曲的执念烙印其中。
“不。”我冷笑，伸手一把撕开了蚕茧，“他是他自己的！”
当撕开蚕茧的瞬间，猩红的丝线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如活物般扭曲退缩。
咔嚓——
蚕茧裂开一道缝隙。
一只苍白的手猛地探出，紧接着，江轻尘整个人从蚕茧中跌落出来。
他的玄衣早已被血浸透，半张脸爬满狰狞的蚕纹，右眼漆黑如墨，没有一丝眼白。
——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傀儡。
“江轻尘！”我颤抖着喊他的名字。
他的身体微微一颤，缓缓抬头。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蚕纹之下，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苏醒。
然而——
“杀人魔……”
“怪物……”
“你怎么不去死……”
血色的识海突然扭曲，无数身影从四面八方中浮现。
江氏的亡魂！
他们捧着被斩断的头颅，老幼妇孺皆有，空洞的眼眶流着血泪，怨毒地瞪着江轻尘。
江轻尘抱住头，蚕纹如活物般蠕动，他的声音支离破碎，“不是我……不是我……”
可亡魂们却从四面八方越逼越近，男女老少的咒怨不绝于耳。
怨毒的诅咒如潮水般涌来。
江轻尘的身体剧烈颤抖，蚕纹又开始疯狂蔓延！
“不！”我冲上去，一把抱住颤抖的江轻尘。
他的身体冰冷得像具尸体，蚕纹在我掌心下疯狂挣扎。
“这些都是心魔……不是你的错！”我死死搂住他，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是尸衣蚕操控了你！是白斩天害了江家！”
亡魂的嘶吼声中，江轻尘的瞳孔微微聚焦。
他看着我，漆黑的右眼里，终于映出我的影子。
\&阿……音……”
这一声轻唤，让所有亡魂骤然定格。
——他在叫我。
——他认出了我。
可下一秒，蚕纹暴起！
江轻尘似想到了自己手刃族人的场面，又猛地推开我，“走……不要靠近我……”
血色蚕丝又从周围蠕动而来，似乎想要再次将他拖回茧中。
我扑上去抓住他的手，“江轻尘，看着我！”